终于,小宝踢打得精疲力竭。他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泪水糊满了整张小脸,沾着尘土,显得格外可怜。他停了下来,不是因为解恨,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无法填补的空虚和悲伤瞬间淹没了愤怒。他呆呆地看着地上依旧昏迷的仇人,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然后猛地抬起头,望向铁路,那眼神里充满了破碎的绝望和最深切的哀求,撕心裂肺地哭喊出声:
“妈妈…!我要妈妈…!”
这一声哭喊,如同杜鹃啼血,让铁路的心都揪紧了。
铁路立刻站起身,走到小宝身边,大手轻轻按在他颤抖的小肩膀上,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力量:“嗯,小宝乖,不哭了。告诉叔叔,你妈妈…他们被带去哪里了?叔叔帮你找妈妈!”
小宝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猛地止住嚎啕,抽噎着,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死死抓住铁路的裤腿,然后用力地朝着广场西北角的方向拽!他的力气很小,但那股执拗的劲头却异常强大。
“这边…这边…” 小宝带着哭腔,含糊不清地说着,小手指着那个方向,拼命地拉。
铁路立刻明白了。他俯身,一把将哭得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稳的小宝重新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结实的手臂上,稳住了他:“好!小宝别急,叔叔抱你过去!你给叔叔指路!告诉叔叔往哪边走?”
小宝坐在铁路臂弯里,安全感似乎回来了一些。他抽噎着,用沾满泪水和鼻涕的小手,无比精准地指向广场西北角一条堆满杂物和垃圾的狭窄小巷深处。
铁路没有丝毫犹豫,抱着小宝,大步流星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他的眼神锐利如鹰,一边走一边警惕地扫视着两侧破败的房屋和幽深的巷口。
穿过那条散发着恶臭的小巷,尽头是一片更加荒芜的洼地,杂草丛生,堆满了建筑垃圾和废弃的农具。小宝的手指坚定不移地指向洼地边缘,一片长势格外茂盛、几乎有一人高的蒿草丛。
“那里…妈妈…被带进去…” 小宝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小手指着草丛。
铁路抱着小宝,小心翼翼地拨开茂密的蒿草。蒿草后面,是一堵半塌的土墙。小宝的手指直接指向土墙根部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那里覆盖着厚厚的枯藤和浮土,看起来毫不起眼。
但铁路是什么人?侦察兵出身的精锐!他敏锐地察觉到那片枯藤和浮土有人为掩盖的痕迹!他轻轻将小宝放低,示意他噤声,然后自己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枯藤,拂去表面的浮土…
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赫然出现在眼前!洞口边缘是粗糙开凿的痕迹,还散落着一些新鲜的泥土!一股混合着霉味、土腥味和一丝若有若无排泄物气味的阴风,从洞口深处幽幽地吹了出来!
是地道入口!
铁路瞳孔猛地一缩!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升起!他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小宝的妈妈和其他被抓的人,很可能就被关押在这复杂的地道网里当苦力!而小宝,这个可怜的孩子,竟然记住了这个入口!
“唔!” 小宝看到洞口,身体猛地一颤,似乎又想哭喊。
铁路反应快如闪电!在声音发出之前,一只大手已经轻柔却坚定地捂住了小宝的嘴,同时将他小小的身体紧紧搂进怀里,用自己的胸膛挡住了他的视线,不让他再看那如同怪兽巨口般的黑洞。
“嘘——!” 铁路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和命令,在小宝耳边响起,“小宝乖,别出声!叔叔知道了!叔叔看到了!我们…先回去!”
小宝被捂住嘴,身体在铁路怀里剧烈地颤抖着,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铁路的手掌和胸前的衣服。他能感受到孩子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对母亲的强烈思念。
铁路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但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他凑到小宝耳边,用最坚定、最令人信服的声音低语:“小宝相信叔叔!叔叔答应你,一定会回来!带着很多很多厉害的叔叔,把里面的坏蛋都打跑!把你妈妈和其他人都救出来!好不好?我们回去准备一下,马上就回来!现在不能打草惊蛇,不然坏蛋会伤害你妈妈!明白吗?”
小宝的身体依旧在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他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铁路那双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坚毅光芒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欺骗,只有一种沉甸甸的承诺和令人安心的力量。几秒钟后,小宝终于用力地、一下一下地点着头,小小的下巴磕在铁路捂着他嘴的手背上。他选择了相信。
“好孩子!” 铁路心中松了口气,轻轻松开了捂着小宝嘴的手。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抱着小宝,如同最警惕的猎豹,无声无息地向后退去,目光死死锁定着那个幽深的地道入口,仿佛要将它的位置刻进脑海里。
直到退到足够安全的距离,他才抱着依旧无声流泪、却不再挣扎的小宝,转身,以最快的速度、最低的姿态,融入了错综复杂的破败巷道,朝着营地方向疾行而去。每一步都踏在泥泞的地面上,却异常沉稳。
铁路抱着小宝,如同离弦之箭,迅速撤离了那片隐藏着地狱入口的荒芜洼地。他身形矫健,利用断墙、柴草垛和废弃房屋的阴影作为掩护,脚步迅捷却异常轻巧,尽量不发出多余声响。怀中的小宝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小脸埋在他肩头,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但已经不再哭泣,只是无声地抽噎着。
他们穿过迷宫般的小巷,重新回到了死寂的镇中心广场边缘。广场上,那数百名被捆缚昏迷的“白眼狼”依旧无声无息地堆叠着,如同巨大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坟场。
恰在此时,王国安正端着搪瓷缸子(里面是晾温的奶粉)在广场边缘转悠,似乎在寻找小宝。他一眼就看到铁路抱着孩子,脚步急促地从一条巷子里冲出来,神情凝重,与平日的沉稳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