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埃尔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变得惨白如纸。他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几下,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我…我只是…只是随手记了个大概位置…方便…方便以后发稿时标注地理位置…对,标注位置!” 他仿佛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声音稍微有了点底气,但眼神却慌乱地避开了老赵那能洞穿一切的目光。
“方便标注位置?” 老赵的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冰冷的、带着残酷玩味的笑容,他缓缓坐直身体,但那压迫感丝毫未减。“我看是方便给你的联络人报信吧?” 说着,他像是变戏法一样,从桌子底下另一个不起眼的帆布袋里抽出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啪”的一声拍在桌面上!
照片有些模糊,明显是远距离抓拍,但足以辨认。画面背景是河口镇熙熙攘攘的边境集市,人群混杂。照片中心,正是穿着便装、戴着鸭舌帽极力掩饰的皮埃尔!而他正将一个厚厚的信封,快速地塞进一个穿着典型越境商人服饰、眼神狡黠的瘦高男人手里!那男人脸上带着心照不宣的笑容。
“上周二下午三点十七分,河口镇西街‘老刘杂货铺’后巷。” 老赵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刀子,一字一句地切割着皮埃尔最后的心理防线,“你交易的,是你们那边急需的我方最新兵力部署情报的微缩胶卷,还是他给你的…最新配方的密写药水?”
皮埃尔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秋风中的落叶。他看着那张铁证如山的照片,感觉一股寒气瞬间冻结了全身血液。他徒劳地张着嘴,试图辩解:“那是…那是采访对象!我…我在做深度调查!调查战争对边境民间贸易的冲击和影响!你…你们这是污蔑!” 但他的声音已经微弱得如同蚊蚋,充满了绝望的无力感。
“行啊。嘴够硬。” 老赵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反而带着一种“终于等到你这么说”的了然。他往后舒服地靠回椅背,慢悠悠地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边缘磨得发毛、用橡皮筋捆着的旧小笔记本。他慢条斯理地解开橡皮筋,一页页地翻着,发出沙沙的声响,这声音在死寂的审讯室里如同倒计时的秒针,敲在皮埃尔的心上。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法新社的记者,” 老赵翻到某一页停下,目光落在上面,头也不抬地问,语气平淡得像在拉家常,“那你说说看,法新社驻东南亚分社的现任社长叫什么名字?哦,还有,你上个月发回去的那篇关于南线战区难民状况的报道,你们的编辑部给你回的修改意见…具体是哪几条?”
这轻飘飘的两个问题,如同两根淬毒的钢针,精准无比地刺穿了皮埃尔精心编织、摇摇欲坠的谎言气球!他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瞬间瘫软在椅子上,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死人般的灰败。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冷汗如同小溪般从他额头、鬓角流下,浸湿了昂贵的衬衫领口。
老赵合上那个破旧的小本子,重新用橡皮筋扎好,放回口袋。他拿起桌上那个充当烟灰缸的锈迹斑斑的铁皮罐头盒,将手里燃尽的烟蒂用力摁灭在里面,发出“滋”的一声轻响。他站起身,脚下那双沾满泥巴的草鞋碾过粗糙的水泥地面,发出沙沙的摩擦声。他走到面如死灰的皮埃尔面前,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他。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老赵的声音低沉,却带着千钧之力,砸在皮埃尔脆弱的神经上,“现在,把你知道的、干过的,老老实实说出来,算你主动交代,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要是等我们技术科的同志把你的宝贝钢笔拆开,从笔帽里拿出那个微型加密电台的信号发射模块…” 老赵俯下身,凑近皮埃尔的耳朵,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恶魔的低语,“到时候,你想联系大使馆?呵,怕是只能联系阎王爷了。”
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碾碎。皮埃尔·杜邦,这个冒牌的法国记者,终于彻底崩溃。他的肩膀无力地垮塌下去,仿佛被抽掉了脊椎。额头重重地、绝望地抵在冰冷刺骨的木头桌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过了好几秒,一个如同从坟墓里爬出来、带着无尽恐惧和绝望的闷哑声音才断断续续地响起:“…你…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审讯室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只剩下皮埃尔粗重而绝望的喘息,以及白炽灯泡因电流不稳而发出的细微嗡鸣。
站在皮埃尔椅子后面,如同铁塔般的王国安,全程目睹了这场精彩的心理攻防战。他脸上一直维持着那种“憨厚”的表情,但眼底深处却充满了对赵连长审讯手段的佩服。
他悄悄用胳膊肘拱了拱旁边同样面无表情的铁路,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问道:“喂,铁路,赵连长刚才甩出来那张照片…神了啊!啥时候拍的?咱的人盯他这么久了?”
铁路微微偏了下头,目光依旧锁定在崩溃的皮埃尔身上,眼神深邃得如同寒潭。他极其轻微地耸了耸肩,同样用气音回应,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也未解的疑惑:“…我也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这张照片的出现时机和拍摄角度都太过刁钻精准,仿佛有一只无形的眼睛在最高处俯瞰着一切。
审讯室内,皮埃尔·杜邦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瘫在椅子上,只剩下粗重而绝望的喘息。老赵(赵为民)满意地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在昏黄的灯光下盘旋缭绕。
他对着门口警戒的两名侦察连战士抬了抬下巴,眼神锐利如刀:“看住他。没我的话,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许放人。” 两名战士立刻挺直腰板,无声地点头,眼神警惕地锁定了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