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胜寒则转身,率先走向那个简陋的隔间。她知道,关于“酒”的问题,以及更深层次的物资补给和下一步行动,需要尽快部署了。
张胜寒走到一个积着雨水的破瓦缸前,就着里面浑浊的雨水,仔细地清洗着手上沾染的药渍和血污。她刚直起身,一条虽然破旧却相对干净的毛巾已经递到了她的手边。
铁路极其自然地拿起毛巾,动作轻柔却细致地替她擦拭着双手,从指尖到指缝,再到手腕,仿佛在对待一件极其珍贵的易碎品。他的眼神专注,完全无视了周围其他人的存在。
张胜寒也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程度的照顾,没有任何抗拒或不适,十分配合地伸着手,任由他擦拭,目光却已经投向了等候在旁的李军等人。
旁边的王国安看到这一幕,只觉得牙酸倒了一大片,恨不得自戳双目,干脆抱着胳膊转过身去,面朝墙壁,眼不见为净。
而李军和他带来的全班战士,则是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景象。他们看看一脸淡然的张胜寒,又看看动作轻柔得近乎……“贤惠”的铁路队长,只觉得世界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但他们谁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因为铁路虽然低着头在擦手,但那眼角的余光却如同冰冷的刀锋般扫过他们,带着无声的警告:看什么看?找练? 战士们立刻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研究起自己的鞋尖或墙角裂缝。
擦干手,张胜寒径直走到那张用破木板和弹药箱搭成的“会议桌”主位坐下。铁路则理所当然地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仿佛那是他的专属座位。
会议开始,没有任何寒暄。 张胜寒直接看向李军:“李班长,旁边镇子上,侦查结果。” 她的声音清冷,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正题。
李军立刻上前一步,将一本边缘磨损的笔记本摊开在桌面上。上面用铅笔勾勒着一幅相对精细的镇子地图,标注了街道、主要建筑、以及几个用红笔圈出的重点位置。 “报告!基本情况摸清了。”
李军的声音沉稳下来,指着地图开始汇报,“镇子不大,结构相对简单。没有发现大规模囤积的军事物资,也没有发现坚固的地堡或复杂的地道网络。但是…”
他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镇子上残留的、没来得及撤走的咱们国家的侨民和商人,遭到了系统性的迫害!很多人被无缘无故抓起来关押,勒索敲诈是家常便饭,甚至…甚至有无缘无故被杀害的情况!” 他说到这里,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眼中闪过一丝怒火。
张胜寒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上面出面交涉,还没有谈妥吗?” 她问的是通过正式外交或军事渠道的施压。
旁边的王国安忍不住嗤笑一声,语气带着嘲讽和无奈:“还在扯皮呢!那边胡搅蛮缠,倒打一耙,咱们这边…”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大家都明白,涉及到更高层面的博弈,往往进展缓慢。
张胜寒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继续问道:“警卫力量如何?”
李军指着地图上的几个点:“有正规军的一个排驻守在镇公所旁边的军营里。另外有大约同等数量的民兵,分散在几个哨卡。但是…”
他加重了语气,脸色凝重,“最麻烦的是,镇子上几乎是全民皆兵!反华的情绪被煽动得非常高!几乎每家每户都发了武器,男女老少都有敌意!我们侦查时,甚至看到…”
铁路接口问道,声音低沉:“我们的人被关押的地方,查看清楚了吗?具体位置?守备情况?”
李军的副手,一个名叫王海军的战士,脸上露出了痛苦和愤怒交织的表情,咬牙道:“位置基本确定了,在镇子西头的旧粮仓里。但是…守备的除了越军,还有…还有咱们国家的人!他们成了间谍、帮凶!帮着辨认和指认!我们…我们没办法区分哪些是被迫的,哪些是主动投敌的!混在一起!” 这种被自己人背后捅刀子的感觉,比面对敌人更让人憋屈和愤怒。
李军补充道,语气更加冷酷:“所以,即使是要解救关押人员,也必须要经过严格的辨别。否则,救出来的可能是毒蛇。”
张胜寒听完,沉默了几秒,手指在地图上那个代表军营的点敲了敲:“白眼狼军营,驻扎地防御情况?火力配置?”
李军立刻回答:“军营防御相对正规,有沙包工事和了望哨,轻重机枪火力点明确。但人数不多。真正的麻烦还是那些民兵和全民皆兵的环境。”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个让人心寒的细节,“我们现在看到的,连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怀里都揣着手榴弹!几岁的小娃娃在街上玩,腰里都别着真家伙!他们被洗脑得很彻底!”
王国安听到这里,忍不住骂了一句,语气充满了荒谬和愤怒:“妈的!咱们当年手把手教他们的全民游击战、地道战、地雷战…现在全他娘的用回到咱们自己身上了!真是天大的讽刺!”
铁路的眼神却冰冷而锐利,接口道:“正因为我们教过,所以我们才更明白该怎么对付他们。他们的战术,脱胎于我们,但只学到了皮毛,没学到精髓,更失去了道义。”
张胜寒抬起眼,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情况都清楚了。那么,你们都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她的问话意有所指,指的是即将可能面对的复杂局面和艰难抉择。
李军和他的战士们挺直了胸膛,眼神坚定,没有任何犹豫,齐声低吼:“报告!我们已经做好了全部心理准备!” 他们是尖刀,指向哪里,就打向哪里。
张胜寒满意地微微颔首,最后问出一个关键问题:“镇子上的物资和药品情况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