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澜那声充满恐惧的尖叫,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鲛人族中激起滔天巨浪。
“人类修士?!”
“快跑!”
“保护族长!保护巫祝!”
数百名鲛人如同受惊的鱼群,爆发出凄厉的呼喊和绝望的哭嚎。大部分低阶鲛人惊恐地向湖心深处拼命游去,激起大片混乱的水花。
但也有一些年轻气盛的鲛人少女,尽管只有筑基、甚至炼气期的微末修为,却红着眼,嘶吼着挡在了墨韵、墨澜、墨芸三女身前,手中简陋的骨刺和珊瑚叉颤抖地指向池晚荷和夏盈莹。
他们眼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和无尽的恐惧,身体因直面威压而本能地战栗,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后退半步。
“走!快走!”
墨韵能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两位美丽的人类女子,尤其是那位粉裙少女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压力,比她们曾经遭遇过的任何元婴期修士都要恐怖百倍。
这力量,怕是足以瞬间将她们整个族群碾成齑粉。她绝望地推搡着挡在前面的年轻鲛人,“别管我们!快走!”
然而,已经晚了。
池晚荷秀眉微蹙,只是轻轻向前踏出一步。
一股沛然莫御的庞大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湖畔。
湖水瞬间停止了波动,所有正在奔逃或试图反抗的鲛人,身体骤然僵硬。只有惊恐的眼珠还能转动,流露出彻底的绝望。
“我们并无恶意。”
池晚荷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鲛人的耳中。
她并未刻意释放杀意,但这绝对的力量差距本身,就是最有力的宣告。
夏盈莹看着眼前这些因恐惧和仇恨而扭曲的面孔,尤其是那些挡在前方,修为低微却眼神倔强的年轻鲛人。她注意到一些鲛人身上还带着陈旧的伤痕,显然是近期才留下的。
“大师姐……”
夏盈莹轻声唤道,得到池晚荷微微颔首后,她从储物戒中取出几瓶品质上佳的疗伤丹药,用柔和的灵力托着,缓缓送到墨韵身前。
“这……这是疗伤用的丹药,或许对你们的伤势有用。”
她的声音清澈纯净,带着天然的善意。
笼罩在墨韵、墨澜、墨芸三人的威压消失,惊疑不定地看着悬浮在面前的玉瓶。
药香浓郁,凝而不散。这丹药的品质非常高。而眼前这位水绿色纱裙少女,身上那股不染尘埃的纯净气质也让她们心头一动。
这股纯净与池晚荷那强大却克制的威压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说服力。
再联想到对方拥有瞬间灭杀全族的力量却并未动手,反而拿出疗伤丹药……
墨韵眼中的恐惧和仇恨稍稍褪去一丝,只是那苦涩和深深的无力感涌了上来。
打不过,逃不掉。对方若有恶意,根本无需多此一举。她微微躬身,算是默认放弃了抵抗。
池晚荷心念微动,收回了大部分威压。鲛人们虽然身体一松,但仍感到沉重的压力,不敢再妄动。低阶鲛人们瑟瑟发抖地聚拢在一起,年轻鲛人少女依旧警惕地护在长老们身前。
“你们为何如此惧怕我们?”
池晚荷看着墨韵,直接问道,“我们只是偶然路过此地,并非为追杀你们而来。”
墨韵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悸动,悲愤道:“你们人类……不都是想要我们的鲛珠、鲛脂和鲛绡吗?”
“鲛珠?鲛脂?”
池晚荷和夏盈莹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墨芸长老见族长开口,也忍不住悲声道:“鲛珠,泣泪成珠!需我族极尽悲痛,心如刀绞方能泣下珍贵珠泪!你们人类便以酷刑折磨、虐杀我们的亲人族人,只为逼我们泣泪成珠!”
墨澜长老眼中也燃烧着怒火,补充道:“还有鲛脂,油脂长明!更是要割肉榨髓,甚至直接杀死我们,炼油点灯!”
“还有鲛绡……”
池晚荷和夏盈莹听完,脸上都露惊诧之色,还有深深的怜悯。
她们从未想过,竟然还有这等事情。
池晚荷秀眉紧锁,沉声道:“我们月影宗弟子,绝不会行此灭绝人性之事!鲛珠、鲛脂,我们不需要,更不屑于用这等手段获取!”
夏盈莹用力点头,纯净的眼神中满是同情:
“大师姐说得对!那些人太坏了!”
池晚荷话语中的坚定和夏盈莹眼神中的真挚,让她紧绷的心弦终于又松动了些许。
这份对暴行的厌恶和对她们遭遇的怜悯,不似作伪。
…………
数日后,一行人向着夏盈莹感应的方向前进。
池晚荷和夏盈莹并未御空飞行,而是与鲛人族一起跋涉。
墨韵她们已经基本确信这两位强大的修士确实没有恶意。
一位年轻的鲛人少女看着被长老们小心收起的丹药,忍不住小声问墨澜:
“长老,我们真的要跟着她们走吗?……”
那些鲛人少女现在显然还对池晚荷很警惕,只是被墨韵她们压住了。
墨澜看着前方池晚荷和夏盈莹的背影,又回头望了望那片越来越远的湖泊,眼中带着决然:
“那湖里的蕴灵苔快采光了,水脉也在枯竭。我们也本就是要转移的。跟着她们,是最好的。”
路途中,池晚荷看着清一色的女性鲛人,好奇地问道:“墨韵族长,为何你们的族群中……似乎都是女子?”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墨韵对池晚荷的戒备已放下不少,也知道池晚荷是遥远的修仙国弟子,不知道她们鲛人族也不奇怪。
何况,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她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因为我们鲛人族,是单性繁衍。我们称之为魂脉织生。”
“魂脉织生?”
夏盈莹睁大了杏眼,充满了好奇。
墨韵解释道:
“想孕育后代的鲛人以自身血脉为线,以灵魂深处的记忆为梭,耗费心血编织出蕴含生命精魄的特殊绡缎——魂绡。”
她眼中流露出一丝神圣与哀伤交织的神色:
“编织完成后,由巫祝施法,将魂绡沉入族中圣地月泪珊瑚丛。魂绡将在那里吸收三年的月潮精华。”
“三年期满,魂绡会自然裂解,化为数百枚卵,沉入珊瑚丛底部的海月胎床之中。再经过一段时间的孕育,新的族人便会从卵中孵化而出。”
池晚荷和夏盈莹听得目瞪口呆。这种奇特的繁衍方式,完全颠覆了她们对生命诞生的认知!
“原来是这样……”
池晚荷喃喃道,看向墨韵的眼神中多了一份敬意。这位族长,显然就是她们族群如今的织魂者巫祝,肩负着延续整个族群的重任。
这时,夏盈莹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语气带着一丝激动:
“大师姐,到了!呼唤我的地方,就在那座山顶!”
池晚荷精神一振,对墨韵等人道:
“你们在此稍候,我与盈莹上去探查一番。”
鲛人们依言停下。池晚荷与夏盈莹身形一闪,化作两道流光,登上了那座神秘的山峰之巅。
云雾缭绕间,山顶一片空旷。唯有两物。
一木琴一古鼎。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没有想象中的洞府,没有遗迹,更没有活物。
只有这一琴一鼎,孤零零地存在于这方天地之巅,仿佛亘古如此。
夏盈莹看着那张琴,心中的呼唤感达到了顶峰,却又充满了茫然。呼唤她的……就是这张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