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昭宁是被一阵彻骨的寒意惊醒的。
意识回笼的瞬间,她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眼前的景象像蒙了层水雾。佛堂里的烛火明明灭灭,在她视野里晕开一片晃动的光斑。
她挣扎着想撑起身,后颈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根细针狠狠扎进骨头里,让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又跌回了冰冷的蒲团上。
鼻尖萦绕着一股浓郁的香灰味,混合着老旧木梁的霉气,与公主府正厅的喜庆暖意截然不同。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眨掉眼睫上的昏沉,看清了周遭的景象 ——
这是公主府西侧那间极少有人踏足的佛堂,正中供着一尊鎏金佛像,莲座下积着薄薄一层香灰,两侧的烛台里插着半截红烛,火焰烧得微弱,将观音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而在观音像前的蒲团上,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正跪得笔直。
是元澈。
他虽然穿着太子朝服,可背影瞧着竟有几分单薄。
他双手合十抵在额前,嘴唇微启,像是在低声祷祝什么,声音轻得被烛火的噼啪声盖过,虔诚得仿佛要将满心的执念都诉给佛听。
元昭宁的脑子 “嗡” 的一声,无数念头乱作一团。
她明明记得自己在主卧等着松露取吃食,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后颈的痛感越来越清晰,她猛地攥紧了掌心 ——
是了,那扇突然推开的窗,夜风里藏着的异动,还有失去意识前那阵突如其来的黑暗……
是元澈。
这个念头像道惊雷劈进心里,让她瞬间浑身冰凉,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浸湿了里衣。
她想起出嫁前他红着眼眶说 “不想失去你”。
想起他递来点翠簪时温柔的笑意,可此刻再看那道跪在佛前的身影,只觉得陌生又恐怖。
他怎么敢?
他怎么能?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掳走已经出嫁的长姐,将她藏在这阴暗的佛堂里……
他是真的疯了。
似乎感觉到了元昭宁醒了,跪在前方的元澈忽然动了。
他缓缓放下合十的手,转过身来,烛火的光落在他脸上,映出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却偏偏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温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珍宝。
走到元昭宁面前时,脚步放得极轻,像是怕惊到她,又像是怕打碎自己用执念撑起来的幻境。
他垂眸看着她苍白的脸,喉结轻轻滚了滚,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执拗:
“昭宁,你醒了?”
他蹲下身,与她平视,指尖想要碰她的脸颊,却在半空顿了顿,又缩了回去,只敢轻轻拂过她额前垂落的碎发:
“头还晕吗?”
那关切的语气,与他此刻的所作所为格格不入,让元昭宁胃里一阵翻涌。
她往后缩了缩,避开他的触碰,声音因为紧张而发颤,却还是强撑着挤出几分冷意:
“元澈,你这是做什么?”
她的话像根刺,扎得元澈的眼神暗了暗。
他垂了垂眼,盯着她攥紧锦缎的手 ——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又藏着不容置疑的偏执:
“昭宁,我只是…… 想带你离开。”
元昭宁的指尖又蜷缩了几分,衣服被攥得发皱,连带着指节的青白都深了些。
她抬眼时,睫毛还在微微发颤,可眼底的冷意已不再是强撑的虚张声势,倒像是淬了冰的碎刃,直直戳向元澈那副带着委屈的模样。
“带我离开?” 她的声音依旧发颤,却比刚才多了几分咬着牙的清晰,“元澈,你先告诉我,你要带我离开哪里?又要把我带去什么地方?”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眼底的红血丝,扫过他方才在半空收回的指尖,胃里的翻涌又重了些,连带着语气都冷得发涩:
“是离开本该属于我的地方,还是离开…… 所有能叫我‘昭宁’,而不是你口中‘长姐’的人?”
她刻意加重了 “长姐” 两个字,像是要戳破他用执念裹起来的那层幻境。
见元澈垂眸不语,只盯着她攥紧衣服的手,她又往后缩了缩,后背抵上冰冷的柱子,才勉强稳住声音:
“你说的‘离开’,从来不是为了我。你只是怕我走,怕我不留在你身边 —— 怕你那点撑起来的执念,连幻境都维持不住。”
元澈闻言,眉宇间瞬时笼上一层急色,忙出声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