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灼人的眼睛
屏幕上跃动着王德贵三个字。我接起,听筒里传来他带着笑意的声音:我到了,就在楼下,不着急,你慢慢来。
好,我马上下来!挂断电话,我对着镜子做了个笑脸,抓起手包和准备好的两瓶酸奶,快步出门。
王德贵那辆黑色轿车停在单元门口。
他斜倚在车门边,看见我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下,笑着迎上前:今天这身真精神,红色很衬你。
我有些不好意思,顺手将一瓶酸奶递过去:给你的,早上喝点酸奶养胃。
他惊喜地接过:谢谢,正好没吃早饭。说着,他拉开副驾驶车门,用手护着门框,刘大小姐,请。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柠檬清香。他坐进驾驶座,先喝了两口酸奶,然后转向我,半开玩笑地说:等了二十分钟,这瓶酸奶算是利息了。不过……他忽然凑近些,压低声音,你刚才说马上下来,该不会是在楼上偷偷嚼口香糖吧?
我心里一惊,这王德贵是约会高手…连这都能猜得到… 我下意识地抿了抿嘴。
他见状笑出声来:开玩笑的。不过……下次不用这么见外,大蒜臭豆腐,我都爱吃。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的侧脸上,这个看似粗线条的男人,竟藏着这般细腻的心思。
车子平稳汇入车流,不一会儿,我俩就到了海鲜大酒店。
服务生引我们走进一间温馨的二人包间…
喝茶的中间,红木餐桌上便摆上了几道硬菜:清蒸龙虾泛着诱人的光泽,红烧鲈鱼香气扑鼻,还有一盅滋补药膳汤正袅袅冒着热气。
“来来来,青青,快坐快坐!”王老板起身招呼,他今天穿了件暗红色衬衫,显得格外精神,“到了这儿就跟到自己家一样,千万别拘束!”
我坐下…
他没动筷子,一双眼睛热切地落在我身上,他带上一次性手套,上去就拧了一只龙虾的腿,动作熟练的把肉剥了出来…“多吃点,你看你瘦的!女人还是得有点肉,富态,好看!这龙虾补身子最好!”
我我看着面前满满的食物…笑着说:“王老板,您太客气了,这么多我真的吃不完,您自己也快吃点吧。”
“我没事儿!看你吃比我自个儿吃还高兴!”他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然后凑近我,熟稔的问:“怎么样,青青,这家的菜,味道还正吧?不瞒你说,我常来这招待朋友,老板跟我都熟了!”
我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嘴里,“味道确实很好,很鲜美。让您这么破费,真不好意思。”
“哎!这说的啥话!”他声音洪亮:“请你吃饭,啥破费不破费的!你肯来,就是给我王德贵面子!”他说着,又用公筷夹了一大块水晶肘花放到我碗里,“这个,这个才叫香!软烂入味,你尝尝!你们女人家,总怕胖,我跟你说,健康最重要!”
他热情的涨红了脸…“是,您说得对,健康是第一位的。”我给他倒了一杯茶。
“就是嘛!”他把茶往边上挪了挪…
“青青啊,说真的,我这人实在,不会那些弯弯绕。我就觉得跟你特别投缘,看着就踏实、舒服。这人啊,到了这个岁数,图啥?不就图个知冷知热,能说到一块儿去的人嘛!”他向后靠在椅背上,黑红的脸上满是惬意。
“王老板您过奖了,我就是普普通过日子的人。”我垂下眼,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汤。
“普通好!普通才长久!”他语气诚恳,“那些花里胡哨的,中看不中用!青青,我是真心想找个伴儿,好好过日子。我的情况,三刚大概也跟你说了,不敢说大富大贵,但肯定不能让你跟着我吃苦。”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你……觉得我这人咋样?”
“王老板您为人爽快,又实在,还会照顾人,自然是很好的
我抬起眼,迎上他期待的目光,脸上挤出一个笑。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气氛还算融洽。
第二节:探查家底
饭后,服务员撤下残羹,又上了热茶。
一杯茶后…王老板拿起纸纸巾…用力抹了一下油光光的嘴,身子往我这边凑了凑,小黑眼睛盯着我,轻轻的说:“青青啊,你看……这时间还早。要不,下一站,去我家里坐坐?认认门儿!”
他顿了顿,补充道,“就在附近,开车一会儿就到。也让你看看,我王德贵那破窝…”
他的说话的口气让我脸颊有些发烫,我垂下眼,喝了口茶,心里飞快地盘算:去看看也好,他的家底如何?终究要亲眼见了才算。
我抬起头,迎上他热切的目光,笑了笑:“王老板您太客气了。也好……那就去认认门,开开眼界。”
“哈哈!好!爽快!”王老板一拍大腿,立刻站起身,“走走走,车就在楼下!”
他的车里很干净,我稳稳的坐在了副驾。
他开车很稳,但话匣子却关不上了…
“青青,你看那边,那个新盖的小区,看见没?我在那儿也有一套,留着给儿子结婚用的!”
“还有那个路口,拐过去,那排门市房,最头上那两间,我的!租金这个数!”他伸出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
车最终开进了位于繁华地段的居民老小区。小区环境一般,地理位置极佳,临街热闹。他停好车,领着我走进一单元三楼。
他掏出钥匙打开门。
“来来来,快请进,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他侧身让我进去。
一进门,我首先感受到的是这房子的“大”。
“这房子有280平,是打通了两户的,传统的格局被扩大,客厅十分宽敞。
家中一股经年累月的油烟味,烟草味,还有某种说不清的气息。
客厅摆着一套红木沙发和茶几,沙发上铺着有点起球的旧垫子。电视背景墙是亮面的金色花纹瓷砖…
阳台是封起来的,上面杂乱地堆着几盆半死不活的绿植……整体看起来,这房子的核心价值挺高——地处黄金地段的两百多平米大宅,家底是厚实的。但缺乏细致的打理,处处透着一股“有资产却没品质”的粗粝感。
“怎么样?还凑合吧?”王老板带着笑,观察着我。
“房子真宽敞,这地段更是没得说。”我笑着应和。
目光扫过茶几上那带着茶垢的杯子,“我带你看看别的屋!”他兴致很高,引着我参观。
主卧室很大,一张宽大的床上铺着色彩鲜艳的床单…
另一间屋子摆满了各种收藏品。
最小的一间房,门关着,他没打开,只含糊地说:“这间堆点杂物。”
重新回到客厅,他招呼我坐下,沏了浓浓的普洱。
他自己则点起一支烟,深吸了一口,“这房子啊,就是缺个女主人收拾。青青,你要是愿意过来,这家里怎么布置,都听你的!”
他这话说的实在。
我端着那杯水,心里那架天平靠又近了王德贵一点…
这房子的价值——地段和空间——却真实不虚,似乎……触手可及。
他像是要向我展示他生活的全貌,王德贵搬出了一本厚厚的相册。
“来来,青青,给你看看我家以前的老照片。”
他凑近些,带着一种回忆的温情,一页页翻给我看。多是全家旅游时在景点前的标准照…
“你看,这是我们去北京,在长城上拍的……这是在上海东方明珠底下……”他絮絮地说着。
…合上相册,他似乎觉得展示得还不够,又起身开一个带着玻璃拉门的柜子。
“再看看我这些宝贝!”柜子里分了好几层,摆得满满当当。有紫砂壶,有成套的、包装精美的白酒,有几种颜色不一样的玉石摆件,还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瓷瓶、木雕。东西很多,看得出是这些年一件件攒下来的,与其说是收藏,更像是一种“拥有”的证明,——他这是炫富。
“这个壶,是一位南方老板送的,说是名家手工……”他如数家珍地介绍着……
我则配合地露赞赏的表情。
“王老板您真是见多识广,这些都是好东西。”
这一番展示,像一场精心安排的“实力汇报”。
——那“缺个女主人”的暗示,也因此变得更加具体了。
“时候不早了,”我看了眼手机,站起身,“我该回去了,下午还得去店里看看。”
王老板有些意犹未尽,连忙说:“我送你,我送你!”
第三节:返回比对
回去的路上,他依旧谈兴很浓…我看着窗外,心里反复掂量:
这条“现实”的路,轮廓越来越清晰了。
它缺乏诗意,但能遮风挡雨。
看得出,这个王老板是真心实意,想找个知心老伴的念头不是假的。
为了证明自己不仅是经济上靠得住,生活上也能是个好伴儿,他拍着胸脯,洪亮地说:“青青,你别看我年纪比你大几岁,我身体棒着呢!一年到头连个感冒都少有。家里这些擦擦洗洗、买菜做饭的活儿,我也都能上手,以前我老伴儿在的时候,我也常帮着干!” 他这话说得诚恳,他要证明自己还行。
他握手时的力道,说话中气十足,看样子的确身体强健。
这让我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我已经绝经了,对男女方面的事情早已是可有可无。面对这样一个勇猛的男人,我不知道自己能否承担他那方面的需求。
这份顾虑,像一根细小的刺,猛地扎进了我对未来生活的盘算里。
周教授,虽然身体硬朗,在那件事上也颇有余力,但他终究是温润如玉的人。我们之间是理解与包容先行,是彼此都感到愉悦了才会办事。
春桃更不用说,我们虽同床共枕,她是石女,我们之间只止于亲吻,拥抱和和抚摸,像两只互相舔舐伤口的小兽,只有纯然的温暖,谈不上欲念。
这念头像一群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我…
王德贵这条看似“踏实”的路,还没真正开始走,我已经感受到了路上的荆棘。
车子在我家楼下停稳,只有王老板粗重的呼吸声,和他身上那股烟味…
“青青,到了。”我从思绪中回到了现实,他侧过身,那张红黑的脸显得格外大,眼睛里像有两簇火苗在烧,热切、直白…
“哎,谢谢王老板送我回来。”我开车门…“放心吧!”他哈哈一笑,那股浓烈的气息扑面而来。“青青,今天高兴!真的!我这人实在,不会绕弯子,我觉得跟你特别投缘!你看……咱们下次,啥时候再见面?”
关门时我轻声说,“下次……下次再说吧!王老板,再见!”
我几乎是踉跄着下了车,反手用力关上车门。站定在人行道上,腿肚子却一阵发软
他的车还没走。
我能感觉到,他那两道灼热的目光正盯着我…
第四节:反复思考
我一步一步朝楼道口走去。
窗外,传来了车子发动,缓缓驶离的声音。
我推开门,女儿正在沙发上喝酸奶,听到我开门声,光着脚丫“哒哒哒”地跑过来。
“妈妈!”她像只小鸟扑进我怀里,小手里还攥着半瓶酸奶,“草莓味的酸奶!真好喝了!”
我抱着女儿,草莓酸奶的味道瞬间冲散了王德贵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妈妈,你怎么才回来呀?”女儿伸出沾着酸奶渍的小手,摸了摸我的脸,“你的脸好凉哦。王大伯家的大龙虾好吃吗?”
我看着女儿,蹭了蹭她的小鼻子:
“不好吃,你不要和春桃阿姨说这个,记住了吗?”
“ 好的,我不告诉春桃阿姨,”女儿点点头。
我看着女儿洗漱,女儿上床睡觉了…
我也简单的洗漱了一下,躺进被窝,春桃还没回来。
躺在床上…想着今天和王德贵一起吃饭的细节…他剥龙虾时粗壮的手指,展示房产时扬起的眉梢,还有最后车里充满荷尔蒙味道的靠近…
他头发浓密,下巴和两腮的胡茬刮得发青,说话时掷地有声,握手时那力道,像是铁钳…
这些雄性气息的旺盛,对于一个年轻女人来说是最好的滋养…
他需要给女主人打点家事…
更需要一个能完全承受他雄性力量的性伴侣。
他是一个烧炭火炉,渴望着添柴,而我……
而我这具身体,早已是秋后的旷野…绝经之后,那里便如一口枯井,连湿润的梦都很少了。对那件事,我是淡漠的…
我忽然想起了马大柱——我那死去的前夫。记忆的闸门被这恐惧猛地冲开,那个夜晚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也是在我没什么兴致的时候,他凑过来,我推拒了。
就那一次,他立刻翻了脸,笑脸瞬间扭曲,眼神里是骇人的羞辱感,他连续几天的冷暴力,那屋子里全是低气压,让我回想起来,至今脊椎都冒寒气。
那是原配夫妻,马大柱也真爱我,尚且如此。
而王德贵,我们是半路夫妻,没有年少时积攒下的情分兜底。若到了那时,我满足不了他旺盛的原始的需求,他会怎样?
王德贵这粗犷的性格,会演变成什么?我无法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