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既明成功获得了两位创世神的一切，在一片自创的空间内，耗费了漫长时光进行消化与融合。
当能量满溢到无法承受时，他便动用创造之力对其进行细微的调整与改造。
然而，当他首次尝试重返物质世界时，却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排斥力，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挤压他，想将他驱逐出去。
他不得不消耗巨量神力与之对抗。
这情形吓得他立刻缩回了自己的空间，并将大半神力留存在空间中。
再次尝试回归时，那种排斥感才终于消失，一切恢复了正常。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那两位神明更偏爱待在狭间之外。
方既明带着阿尔图回到了过去——阳春三月，阿尔图出生之前。
他对着阿尔图招招手，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过来过来，给你看个大宝贝。”
“？”阿尔图一看到他这个表情就背后发毛，他已经被这个表情坑过好几次了，但还是磨磨蹭蹭地挪了过去，“干嘛？”
方既明掏出了玛希尔给他的那个“错乱学习机”：“玛希尔控制不了电流的精确走向，但我可以。像你这种疯子，就该电一……诶，别跑！”
方既明瞬间移动，拦在了转头就想飘走的阿尔图面前：“说真的，你的疯狂很大程度上源于过去那些混乱不堪的记忆。把你不想要的部分全都电没，你就还是阳光开朗阿尔图。”
阿尔图犹豫了一瞬，随即使劲摇头：“可筛选就意味着我要把那些记忆重新再过一遍！我就算犯了死罪也不该受这种折磨啊！”
“那怎么办？现在法拉杰还没出生，没人能随时帮我看着你。”方既明顿了顿，被自己脑补的画面逗笑了，“想象一下，你刚降生没几天就把家给炸了，我愿称之为魔童降世！”
阿尔图摆摆手：“行了，免谈。大不了出生没几天就被丢到垃圾堆自生自灭……到时候你还可以把我捡走。”
方既明一脸嫌弃：“谁要养你啊？”
阿尔图没辙，但态度坚决：“反正我是不想再回顾那些东西了。”
方既明思索片刻：“这样吧，你把你想留下的记忆告诉我，我帮你筛选……你第一次轮回和最后一次轮回的记忆我会全部保留，免得你搞不清前因后果。”
“对，尤其是最近这次轮回，太有意思了！”阿尔图表示赞同。
“至于其他要保留的……”阿尔图眉毛一扬，手也比划了一下，“首先，纵欲。和所有人纵欲的经历都要！”
方既明瞥了他一眼，还是记录了下来：“贝姬夫人、白犀牛、大母神之类的不要？”
阿尔图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干呕了一声：“虽然体验……还不错，但还是不要为妙。”
方既明点点头：“要不把随便纵欲带来的后果也给你加上吧？免得你尝到甜头，又去找人家纵欲。”
“行。”阿尔图没理会方既明的眼神，接着说，“其次，所有关于科研的记忆我都要。帮我掐头去尾，只要留在实验室里的、随时随地演算的部分。待会转生我就要搞科研。”
一想到父母发现他出生就是天才时会是什么表情，他就有些迫不及待。
“然后，我还要所有和梅姬相处的记忆，和奈费勒一起搞革命的记忆……总之，所有和我身边人相处时感到开心的记忆都要。”
这次没有轮回了，有些事只能发生一次，无法尝试所有可能性了。
方既明问：“美好的事情太多，之后你与他们相处，不会因为早已预知而感到倦怠吗？”
“也是。”阿尔图沉默了片刻，“那就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先帮我把这些美好的记忆留在你这，等他们死前，或者我死前再给我就行。”
“还有，成魔的记忆不要，杀害好人的记忆不要，那些尝试所有可能性的轮回记忆不要，后期变得麻木的记忆不要，成神的记忆不要，接受深渊邀请的记忆不要，毁灭世界的记忆不要……”
阿尔图又补充了一长串“不要”的清单，方既明一一记下。
说白了，就是只留下那些当好人时做过的事呗。
记录完毕，方既明凝神，进入了阿尔图浩瀚如烟海的记忆之中。
“我是谁？方既明！”他不断在心底提醒着自己，稳固自己的意识，避免被这片记忆之海吞没。
一个人类，究竟是如何承载如此庞杂、如此漫长的记忆的？
即便全是美好的记忆，不疯掉也堪称奇迹。
好吧，阿尔图确实疯了。
方既明逆着时间的洪流往回追溯。
许多记忆都带有刻意遗忘的痕迹，但更多的则是越想遗忘反而越清晰。
“我是谁？方既明。”
他找到了阿尔图第一次接下苏丹卡的瞬间，那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那时的阿尔图很厉害，第一周目就成功折断了所有卡牌，甚至在宫廷中受到了苏丹的“嘉奖”。
但转眼间，他又回到了刚接下卡牌的那一刹那。
第二、三、四周目，阿尔图还没有接受一切竟然会轮回，在接下卡牌时失态，便因不敬苏丹被砍了脑袋。
第五周目，阿尔图忍着身上残留的余痛，颤抖着接下了卡牌，看也没看抽到的是什么，便木木地回了家。
这次，他和第一周目一样，收到了奈费勒夹在书里的小纸条。
但这一次，他去了奈费勒的私宅，倾听了他的想法，与他一同踏上了革命之路。
这段时间牺牲了太多同伴，身边熟悉的身影一个接一个消失。
他凭借一张金征服起兵，历经苦战，终于惨胜苏丹。
可他只在位七十七天便被推翻。
他的魂魄眼睁睁看着梅姬纵身跃下宫墙，看着法拉杰将匕首刺入心脏，看着奈费勒服毒自尽……
而下一瞬，他又站在了青金石宫殿中，苏丹命令他接下苏丹卡。
太好了，还能重新开始！
他欣喜若狂地跪下，接过了那套卡牌。
“我是谁？方既明……”
接下来，是阿尔图为了达成全员存活的“好结局”，开始一次次地尝试推翻苏丹。
他试验了各种方法，拼命拯救身边每一个重要的人。
他甚至连折卡的方式都玩出了花样，连苏丹都一次次赞许他的聪明才智。
不知经历了多少次轮回，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最美好的结局。
大家都开开心心地活着，他自己也活着，一切都在向好处发展。
可突然，毫无征兆地，他又回到了青金石殿内。
为什么？这次他明明没死！为什么又回来了？
阿尔图习惯性地跪下，接过了卡牌，但内心深处，巨大的倦怠感开始蔓延。
“我是谁？阿尔图。”
既然一切终将重置，那这一切是好是坏还有什么意义？
他不想再革命了。
他想逃，逃到一个没有苏丹卡的地方，逃到麦娜尓说的中国，或者附近任何一片未被发现的绿洲都好，只要能够脱离这无尽的循环。
他逃了，逃离了王都，在中国和妻子、几位挚友幸福地生活了几年。
本以为逃离了苏丹卡，就能逃离那一切，可几年后，他再次回到了那每次噩梦总会出现的地方。
逃不掉的。
他逃不掉的……
反正一切都能重新开始，他接受了这一切。
他开始尝试不同的选择，做一些他原本绝不敢、绝不愿意做的事。
随心所欲的感觉，真好啊！
即便会被憎恨，下一次他们又不会记得！
真是太好了。
“我是谁？阿尔图。”
方既明一边沉浸在这些海量的记忆碎片中，一边下意识地执行着筛选与消除的工作。
不知又过了多少个轮回，阿尔图几乎尝试了所有可能——坏事、好事、正教之事、密教之事……
甚至对身边最亲近的人，他也做出了最恶劣的行径。
好无聊啊。
甚至他们正常说话、行动时的言辞和反应，他都能倒背如流了，听见就烦。
这一切为什么会不断重来？
是纯净之神？还是密神？
他试探着，反复尝试，直到将两位神明都弑杀了数遍。
没用。
即便失误，导致世界被神明毁灭，一切归于虚无，也无法打破轮回。
他尝试成魔，除了让思维更加混乱，也毫无助益。
他查阅古籍，翻遍“垂钓者”书店、皇家图书馆、所有他能找到的藏书，一无所获。
他转而投身科学，试图用理性的方式解释并破除轮回。
一次又一次，他将折卡的期限拖到最长，潜心研究。
但研究陷入了瓶颈。
他成为星灵、投身深渊、四处探险，体验了他能想象到的所有结局。
直到一切再次变得索然无味。
他发疯了，他也要毁灭世界！
没想到，世界毁灭后，他竟意外获得了能够带入下一次轮回的力量。
他积攒了庞大无比的能量，试图凭借量的积累强行打破轮回。
然而有力无处使，根本无济于事。
除了用这些能量再次毁灭世界，什么都打不破。
他放弃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直到——
方既明出现了！一个全新的人，全新的事件，全新的反应……
他是变数！
他或许能打破这该死的轮回。即便他不能，他身后那个能将他带到此处的存在，也一定有能力帮助自己！
或许真正的神明仍在注视此地，他还有机会获得解脱！
他原以为这又是自己漫长疯狂中产生的幻觉……但是周围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能看见这个奇怪的家伙！
他是真实存在的！
方既明不能死，他是唯一的变数，他一定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
“哦！我就是方既明。”
方既明从那份浩瀚记忆带来的倦怠与混乱中抽离出来，没有再继续查看最后一周目的细节。
他再次快速复盘了一下决定保留的记忆。
嗯？怎么还有和朱娜玩窒息被玩死，和贾丽拉玩皮鞭被失手抽死，还有轮流“体验”苏丹百名亲卫致死……
这些记忆也算和人纵欲，要不要给阿尔图留着？
算了，实在太离谱，留给他临终前再看吧。
最好在他葬礼上循环播放，让他晚节不保！
由于除了集中收集科研记忆外，他还需要额外留意散落在各个周目里那些纵欲的回忆，方既明感觉自己的某些技术得到了极大的精进……
阿尔图，玩挺花。
方既明离开了阿尔图的意识，外界似乎只过去了短短一小会儿。
“啊！世界都变得美好了，兄弟！我的好兄弟！”阳光开朗阿尔图殷切地望向方既明，激动地大喊，也不知道他具体在殷切些什么。
这热情给方既明整得鸡皮疙瘩起来了。
此时，空间之外，小阿尔图降生了。
方既明毫不犹豫地一脚把他的魂魄踹了出去。
魂魄回归婴儿体内，这个婴儿立刻展现出了超凡的智力，开始挥舞小手。
他甚至张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幼小的身体显然还不听使唤，只能发出“啊啊”几声。
在被接生婆扇了一巴掌后，他才终于顺应天理般地响亮嚎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