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顺着管道缝隙滑落，几秒后上方传来金属刮擦声。楚河靠在管壁上，右手还抵着门缝边缘，掌心的伤口渗出新血。他没动，只是将左臂骨刺轻轻贴向地面。
微弱电流扩散出去，在导电层中形成回路。反馈信号显示前方三米内无生命体征，只有两台报废的维修机械正在缓慢爬行，外壳被纳米虫群腐蚀得坑洼不平，关节处冒着淡灰色烟雾。
“不是活的。”他说。
林玲伏在他身后，手指悬在虚屏上方，瞳孔泛着蓝光。她刚从数据反噬中抽身，意识还有些滞涩。“通道结构变了，地图失效。我们偏离原路线七十六米。”
楚河点头，视线落在右眼视网膜角落。数字跳到了81%，半透明的皮肤正从手臂向上蔓延至肩颈。他用力握了下拳，血管在皮下发出轻微嗡鸣。
他们继续往前爬。通风管越来越窄，头顶的电缆垂下来，像干枯的藤蔓。爬过一段塌陷区域时，楚河忽然停住。
前方十米，空气微微扭曲。
文明筛选器自动标记出一个红点，信息流直接投射进视野：**白龙，八门白家族长，雷电血脉纯度97%，当前威胁等级：灭绝级**。
这个名字让他喉咙一紧。他曾以为这是个帮过忙的老者——破解南极封印时，对方提供的推演公式救了三条命。但现在，那道身影正站在断裂的通道口，披着灰白色长袍，双手交叠于腹前，脸藏在阴影里。
“你走得比预计快。”白龙开口，声音平稳得像读稿，“但还是来了。”
话音未落，两侧墙壁轰然炸开。十二名战士跃入通道，全身覆盖银黑色战甲，掌心悬浮着旋转的雷暴球。电弧噼啪作响，照亮了他们胸口刻着的符号——八门图腾，中间一道裂痕贯穿。
楚河立刻横身挡在林玲前面，骨刺展开成扇形护盾。左臂表皮瞬间龟裂，血顺着骨节滴下。
“你们要什么？”他问。
白龙抬起手，雷暴球聚合为一团高压电浆。“我要你还的东西。你身上流的，从来不是人类的血。”
话毕，十二道雷击同时爆发。金属壁当场汽化，气浪掀翻了后方一台废弃机组。楚河用骨刺格挡，电流顺着武器窜上手臂，肌肉不受控地抽搐。他咬牙强行扭转身体，借右眼虹吸残余能量，在面前拉出一道折射场。几道雷电偏移轨迹，打穿顶部通风管。
烟尘中，白龙冷笑：“躲得了一次，躲不了真相。”
他挥手，空中浮现一段投影画面。画质模糊，但能看清是一个人站在控制台前，身穿深红之眼科研服，正在按下启动键。背景是警报闪烁的熔炉大厅，远处有婴儿啼哭声。
那人转过脸——和楚河一模一样。
“这不是剪辑。”白龙盯着他，“这是你前世的记忆回放。基因熔炉第一次运行，是你亲手开启的。”
楚河没说话，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想反驳，却发现体内某种东西在共鸣——基因锁第七阶轻微震颤，像是被唤醒。
“八门血脉不是天赋。”白龙继续说，“是我们被植入的生物锁，用来标记合格实验体。你是首席筛选官，也是第一个失败品。因为你动了不该动的感情。”
“所以你们现在来清理我？”
“不是清理。”白龙摇头，“是回收。你的每一次觉醒，都在激活终焉协议。”
林玲突然出声：“他在撒谎。如果楚河真是深红之眼的人，老周不会帮他。”
白龙看了她一眼。“老周？那个把自己脑子插进主机的老疯子？他不是帮你，是在赎罪。他参与过清洗计划，亲手删掉了三十七万不合格者的记忆编码。”
林玲瞳孔一缩。
就在这时，通风口顶端传来轻响。
一道黑影从破损处滑入，披着无纹黑袍，面部笼罩幽蓝光晕。他没落地，而是悬浮在半空，手中托着一块全息芯片。
“让我补充一点。”声音柔和，却带着金属质感，“这是完整记录。”
芯片激活，画面扩展。依旧是那个实验室，但视角拉远。楚河看见自己抱着一个女孩走向雷电图腾柱，女孩面容熟悉——白允儿。她双眼紧闭，手腕上有编号烙印。
“第一代净化容器已准备完毕。”画外音响起，正是楚河的声音，“启动封印程序。”
柱体亮起，白允儿被吸入其中，化作一道雷光。
黑袍人收起芯片。“欢迎回家，首席科学家。”
楚河猛地后退一步，脊椎撞上管壁。剧痛让他清醒了一瞬，但他知道更糟的事来了。
阿伊莎的血藤——那根还连接着他脊椎接口的生物导针——突然剧烈抽动。它自行脱离控制，像活蛇般暴起，扑向最近的一名白家战士。
战士举雷暴球防御，可血藤绕过攻击，缠住他的手臂。下一秒，藤蔓表面浮现出画面：暴雨夜，一间破旧屋子，窗户碎裂，女人倒在地上，一个小男孩蜷缩在角落，手里攥着半截铅笔。
那是楚河五岁时的记忆。
更多画面涌出——手术台、铁门、注射器扎入手臂的瞬间、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低头看他，说：“这次一定要成功。”
血藤失控了，它在读取被封锁的深层记忆。
楚河意识到不对，立刻伸手去拔接口。可血藤反向发力，将他按在墙上。他额头青筋暴起，用骨刺狠狠刺入大腿，剧痛让他短暂夺回主导权，强行切断神经连接。
整个人瘫软下去，冷汗浸透后背。
就在这一刻，耳边响起低频嗡鸣。脚下的金属板开始倾斜，整段通道发出撕裂声。支撑结构断裂，舱体脱离固定轨道，朝下方深渊滑坠。
“主结构崩了！”林玲抓住一根电缆，试图稳住身形。
楚河趴在地上，伸手摸到口袋里的芯片残片。它还在发烫。
上方，白龙转身走向破裂的墙壁。“任务完成。撤离。”
十二名战士迅速跟随，没人看楚河一眼。黑袍使者站在原地，直到通道彻底倾斜才化作光尘消散。
失重感袭来。
楚河翻了个身，仰面朝上。头顶裂缝之外，是宇宙的深黑。地球悬在那里，像个黯淡的蓝斑。
他抬起手，看着掌心渗出的血慢慢飘起，凝成一颗球，浮在空中。
视网膜边缘，文明筛选器的倒计时跳了一下。
8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