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马场那惊心的“英雄救美”后，胤禛明显感觉到，他带泠雪出门散心的行程，变得格外“热闹”起来。
十次里有七八次，总能“偶遇”年家兄妹。
有时是在京郊别院的梅林，年羹尧“恰巧”带着妹妹赏梅；
有时是在护城河畔散步，年世兰的火红骑装总能“恰好”闯入视线；
甚至有一次在香山寺进香，都能在僻静的后山禅院门口，“偶遇”前来求签的年世兰。
胤禛何等精明，岂会看不出这其中的刻意？
年羹尧的心思他明白，无非是想让妹妹多在自己面前露脸，为将来铺路。他对此不置可否，年家的兵权和年羹尧的能力是他需要的，纳年世兰入府巩固关系，在他计划之中。只是……
他只是觉得有些烦躁。尤其是当他发现，年世兰原本应该落在他身上的，带着少女娇羞和野心的目光，不知从何时起，竟十有八九，都黏在了泠雪身上。
那眼神，炽热，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崇拜，甚至还有一丝跃跃欲试的向往？
就比如此刻。
又来到了京郊跑马场。
胤禛本意是带泠雪来试试新得的一匹大宛良驹。结果马刚牵出来，年家兄妹就又适时地出现了。
年世兰依旧是一身夺目的红，却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般带着锋芒毕露的骄纵。
她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然后漂亮的眼睛就几乎长在了泠雪身上。
“福晋今日这身骑装颜色真好看，衬得您肤白如雪！”
“福晋您骑马的样子真潇洒，是怎么让马那么听话的？”
她围着泠雪，问题一个接一个，眼神亮晶晶的，像个追着偶像要签名的小粉丝，哪里还有半分当初想要在胤禛面前一较高下的心思？
泠雪倒是好脾气，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偶尔还顺手丢给年世兰一块自己带的点心：
“尝尝，新做的杏仁酪，堵堵你的嘴。”
年世兰就真的接过点心，小口吃着，一边吃一边继续盯着泠雪看。
那副样子，看得旁边的年羹尧额头青筋直跳，看得胤禛脸色越来越黑。
胤禛握着马鞭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发现自己完全被忽略了。
年世兰的目标似乎彻底从他身上转移到了泠雪那里。这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他现在像个多余的背景板。
更让他不爽的是，泠雪对年世兰的殷勤照单全收，甚至还挺受用的样子。
她是不是根本不在乎年世兰是否对自己有意？还是说她甚至乐见其成？
酸涩的怒火在他胸腔里翻涌。他冷着脸，猛地一甩马鞭，抽在旁边一棵矮树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惊得几匹马都躁动了一下。
众人吓了一跳，纷纷看向他。
年羹尧赶紧躬身：
“王爷息怒。”
年世兰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泠雪身边缩了缩。
泠雪则挑眉看向胤禛，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了然的笑意？
仿佛在说：哟，醋坛子又翻了？
胤禛被她那眼神看得更加烦躁，冷哼一声，别开脸：
“无事。试马！”
他率先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黑色骏马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怒气。
年羹尧赶紧跟上。
留下泠雪和年世兰在原地。
年世兰看着胤禛远去的背影，拍了拍胸口，小声对泠雪嘀咕：
“王爷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吗……吓死我了……”
泠雪噗嗤一笑，也翻身上马，慢悠悠地道：
“没事，他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习惯就好。”
她这话说得随意，却带着一种只有亲密之人才懂的调侃。
年世兰看着她洒脱的笑容，眼神里的崇拜更深了。她犹豫了一下，驱马靠近泠雪，声音压得更低，混合着羞涩和好奇，问出了那个憋在她心里好久的问题：
“福晋……我、我能问您个问题吗？”
“嗯？问呗。”
泠雪目视前方，看着胤禛几乎快变成一个小黑点的背影，随口应道。
年世兰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声音微微发颤：
“如果…如果我以后……真的嫁给了王爷……您会生我的气吗？”
她问完，立刻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泠雪的侧脸。
泠雪闻言，终于转过头来看她。目光在年世兰紧张又期待的小脸上扫过，带着几分玩味和探究。
她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反问：
“你想嫁给他？”
年世兰脸一红，眼神有些闪烁，既不敢承认，又不好否认，最终含糊道：
“兄长说，王爷是……是很好的归宿……”
泠雪了然地点点头。果然还是年羹尧的意思居多。
她看着眼前这个鲜活漂亮却也被家族命运裹挟的少女。她驱马更靠近年世兰一些，两人并肩而行，速度不快。
“我为什么要生气？”
泠雪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通透。
“这王府后院，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年世兰愣住了。她没想到会得到这样毫不在意的答案。
泠雪侧过头看着她错愕的表情，忽然弯起嘴角，露出带着恶作剧意味的笑容：
“不过嘛，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
她拖长了调子，像只逗弄猎物的猫。
“你要是真嫁进来得答应我两个事。”
年世兰立刻紧张起来：
“什么事？”
泠雪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不准跟我抢点心。小厨房出的新品，我得先尝。”
“第二……”
她指了指年世兰，又指了指自己：
“你得站我这边。以后后院要是有人找我麻烦，你得帮我揍她。”
年世兰：“……”
她彻底懵了。这跟她想象中妻妾争风吃醋、互相倾轧的戏码完全不一样。
看着年世兰目瞪口呆的样子，泠雪的笑声清脆，在旷野上传出去老远。
“逗你玩的！”
她笑够了，才摆摆手，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慵懒。
“你想嫁就嫁，那是你的事。至于我生不生气……”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远处胤禛即将折返的身影，眼神里带着自信和淡然，
“那得看你的表现。只要…你不招惹我。咱们就能相安无事。”
“甚至……”
她冲年世兰眨眨眼。
“还能一起欺负别人？怎么样？这买卖不亏吧？”
年世兰看着她，看着她没有丝毫虚伪和嫉妒的眼睛，心头的震惊和错愕，渐渐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关于争宠、关于嫡庶、关于后宅斗争的所有设想，在眼前这个女人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和幼稚。
“福晋，我明白了。您放心！我年世兰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您救过我，我、我以后都听您的。”
年世兰开口，声音带着激动和坚定。
她这话，等于直接表态站队了。
泠雪满意地点点头，像大佬收了个小弟：“嗯，乖。”
这时，胤禛和年羹尧折返回来。胤禛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尤其是看到年世兰和泠雪靠得那么近、相谈甚欢的样子，眼神更是冷了几分。
“说什么呢？”
他冷声问，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人。
年世兰立刻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泠雪却笑眯眯地迎上他的目光，语气轻松：
“没什么，女孩子家的悄悄话。四哥你也想知道？”
她故意逗他。
胤禛被她一噎，冷哼一声不再追问，只是周身的气压更低了。
年羹尧在一旁看着妹妹俨然已成“泠雪党”的模样，再看看王爷那醋意翻腾却无处发泄的憋闷样子，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局面怎么跟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回府的路上，胤禛骑着马，沉默不语。泠雪心情颇好地哼着小曲儿。
直到下了马，准备各自回院时，胤禛才忽然一把拉住泠雪的胳膊。
“你跟她到底说什么了？”
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不住的好奇和醋意。
泠雪回过头，看着他紧绷的俊脸，忽然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用气声飞快地说了一句：
“我说，要是她敢跟我抢你……我就打断她的腿！”
说完，她不等胤禛反应，立刻挣脱他的手，像只偷腥成功的猫，跑向了听雪轩的方向。
胤禛僵在原地，看着她逃之夭夭的背影，耳边还回响着她那句不知真假的“狠话”……
半晌，他缓缓抬手摸了摸自己莫名有些发烫的耳根，唇角缓缓地向上扬起了一个无奈和受用的弧度。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但…他似乎…还挺吃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