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紫寰宫,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肃杀之气。
凤昭阳端坐于书案之后,面前摊开的并非奏章,而是一张详尽的舆图。她的指尖划过某个被朱砂重点圈出的区域,眼神锐利如鹰。
刘恭言与李恭礼垂首肃立在下,气氛凝重。
“都安排妥当了?”凤昭阳的声音在寂静的殿中响起,不带一丝情绪。
“回陛下,暗卫队已化整为零,分批潜入目标地域。两位将军及其亲信也已接到密令,只等陛下亲临,便可收网。”李恭礼的声音低沉而肯定。
凤昭阳微微颔首,合上舆图。“宣太上凤君、怡亲王、凤君。”她顿了顿,补充道,“不必惊动旁人,悄悄请来。”
永延宫内,太上凤君正捻着佛珠,听闻女儿深夜相召,心知必有大事,匆匆更衣便赶至紫寰宫。
怡亲王凤昭慧本就留宿宫中商讨政务,来得最快。
而雪沉璧自椒凰殿而来,虽不知具体何事,但见刘恭言神色凝重的亲自来请,心中亦是一沉。
三人齐聚昭阳殿书房,见凤昭阳一身利落的常服。
眉宇间虽难掩疲惫,却更多是决绝的锋芒,便知非同小可。
“父后,昭慧,沉璧,”凤昭阳没有绕圈子直接开口,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朕要离宫一段时日。”
此言一出,三人皆是一惊。
帝王离宫,非同小可。
“皇帝,此时离宫,所为何事?边关有变?”太上凤君最先发问,眼中满是担忧。
凤昭阳看向父亲,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坚定:“并非边关。但此事,关乎国本,关乎朕与沉璧......更关乎这赤凰江山的稳固。”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三人,最终落在雪沉璧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与决绝。“朕要去亲手了结一段恩怨,将那些潜藏在暗处的毒瘤,连根拔起。”
怡亲王凤昭慧立刻反应过来,压低声音。“皇姐,你是要……对昭云的势力......动手?”她深知,自凤昭云被圈禁后,其党羽并未完全肃清仍在暗中活动,如同附骨之疽。
“不错。”凤昭阳冷声道,“她人在宗人府,但是有些人手却伸得太长了。前朝后宫,皆有谋逆之人的影子。朕不能再等,必须亲自去,确保万无一失。”
她看向凤昭慧,“昭慧,朕离宫期间,前朝政务,由你暂代处理。遇不决之事,可与父后商议。”
她又看向太上凤君:“父君,后宫与前朝,儿臣就托付给您老人家坐镇了。有您看着,儿臣才放心。”
最后,凤昭阳的目光终于完全落在雪沉璧身上。
那目光复杂、有愧疚、有托付,更有深藏的不舍。“沉璧,”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你的身子最重要,好生将养。但六宫之事,还需你重新执掌。朕将后宫交还给你。”
雪沉璧在听到“凤昭云”三字时,身体便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那段不堪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让他指尖发凉。
他明白凤昭阳此去,是为了彻底清除那个带给他无尽屈辱的根源。
他看着凤昭阳,看着她眼底的决然与潜藏的疲惫,心中百感交集。
他怨过她,恨过她,可此刻,更多的却是担忧。
“陛下……”太上凤君眉头紧锁,“此事凶险,何不派心腹大将前去?何须你亲自犯险?”
“父君,”凤昭阳摇头,“此事牵涉太广,其中关节,非朕亲临无法理清。且唯有朕亲自坐镇,才能震慑宵小,避免节外生枝。您放心,暗卫头领与两位将军皆已布置妥当,我也会把恭礼一起带去,朕并非孤身涉险。”
怡亲王也担忧道:“皇姐,京中局势虽稳,但您离京,万一……”
“没有万一。”凤昭阳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京中有你与父后,朕信得过。后宫有沉璧,朕亦安心。”她这话,是对凤昭慧能力的肯定,更是对雪沉璧地位与能力的再次确认和托付。
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所有人都明白,凤昭阳此行名为“暗访”,实则是带着雷霆万钧之力,去进行一场血腥的清洗。其危险程度,不言而喻。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雪沉璧忽然抬起了头。他温润的眸子看向凤昭阳,里面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忧虑,那隐藏的倔强让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陛下……”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最终还是遵从本心,说出了那句带着明显个人情感的嘱咐,“刀剑无眼,人心难测……请您……务必珍重自身,平安归来。”
他没有说朝政,没有说后宫,只说了“平安归来”。
凤昭阳激动地看向他。这是自他们吵架之后,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不带刺地表达对她的关心。
她看到他眼中未加掩饰的担忧,那颗因即将到来的杀戮而冰冷坚硬的心,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
她深深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模样刻进心里。
良久,她才郑重地、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回道:
“好。朕答应你。”
这一句承诺,重于千斤。
它不仅是对凤昭阳自身安全的保证,更是对他们之间关系的一种无声的期许——她会回来,回到他身边。
部署已定,牵挂已托。
紫寰宫的夜色,愈发深沉。
一场关乎帝国命运与个人恩怨的风暴,即将在宫墙之外,由这位赤凰女帝亲手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