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指尖的精血尚未干涸,黑碑裂纹中那丝黑线仍在缓缓回缩,每一次细微的颤动,都仿佛带着无尽的神秘力量,在叶寒的经脉中引起阵阵涟漪。 他左手五指紧扣碑体边缘,掌心与碑面接触处传来阵阵灼痛,那感觉,仿佛有无数细针顺着经脉向上钻刺,每一根“针”都带着一种古老而深邃的力量,直击他的灵魂深处。
识海深处,记忆流如逆潮奔涌,琉璃镜的反光碎片再度浮现。那镜中的世界,混沌而又充满未知,这一次,镜面不再只是映出他的身影,而是如同一个打开的神秘窗口,展现出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沙暴自北方卷来,黄尘遮天蔽日,可在这片混沌之中,一道轮廓逐渐凝聚。青铜鬼面碎裂一角,露出半张苍白的脸。那眉形如刀裁,凤眸狭长微挑,右眼戴着琉璃单片镜,镜片泛着幽蓝冷光。左脸线条柔和却透着死寂,竟与楚红袖有七分相似。
叶寒瞳孔骤然一缩。
就在这一瞬,胸口猛然一震,皮下某处剧烈跳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血管里游走。本命蛊虫不受控制地冲撞血肉,每一次搏动都牵动神经,与碑内残留的记忆波动形成诡异共振。他右手本能按向剑柄,却发现沙魂剑已自行震出三寸,发出低沉悲鸣。
剑柄木质纹理蠕动,藤蔓缠绕的银铃图腾缓缓浮现,清晰得如同昨日所见。那是她常把玩发梢的信物,也是南岭巫蛊族圣女独有的标记。
叶寒咬牙,强行切断黑碑与神识的深层连接。源气自沙系晶体经脉逆灌而上,汇入左臂,压住那股沿神经蔓延的黑线。肩胛处的刺痛瞬间加剧,似有活物欲破体而出,但他未动分毫。右手缓缓将沙魂剑压回鞘中,动作沉稳,指尖却渗出细汗。
这女子不是楚红袖。
可她的面容、她的气息、她佩戴的镜片、她出现在记忆链末端的方式——无不指向某种更深的关联。血脉?宿命?还是那场东海龙宫中的双修,早已埋下不为人知的因果?
他闭目内视,北斗星纹在识海中缓缓旋转,牵引天地节律稳定心神。沙系源气如网铺展,将蛊虫躁动压制于心口一隅。与此同时,黑碑内部依旧震荡不止,残存的画面开始扭曲。沙暴翻涌,女子影像模糊,唯有一句低语穿透风沙,直抵识海:
“……你终会看见真相……”
话音未落,整段记忆如被无形之力撕扯,迅速崩解。黑碑裂纹中的黑线猛然回抽,速度快得几乎拉伤神经。叶寒闷哼一声,喉间如被利刃割过,泛起一阵腥甜。他紧咬着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衣领。周围的沙尘在狂风中肆虐,仿佛也在为这股剧痛而嘶吼。 但他仍死死握住碑体,指尖精血顺着裂纹渗入交汇点。
那一滴血成了锚。
碑体微震,裂纹停止蠕动,内部留存一丝极细微的共鸣。虽不足以重构全貌,却足以证明——这段记忆并非虚妄,而是通过吞噬者的情报链,触及了更深层的因果网络。而那个戴着琉璃镜的女人,正是“暗影”的真容。
风沙渐紧,绿洲边缘的古树在狂风中剧烈摇晃,枝叶摩擦发出尖锐声响。叶寒缓缓睁眼,目光沉冷如铁。他没有起身,也没有移位,依旧盘坐于风蚀岩后,左手压碑,右手握剑柄,全身气息收敛至极致。
他知道,此刻若有敌人窥探,绝看不出丝毫异样。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内心已掀起惊涛。楚红袖曾救他于龙宫,也将本命蛊种入他体内;她妩媚多情,却心思缜密;她与他结盟,却又隐瞒诸多秘辛。若这女子真是她的一缕分身、一道投影,或是某种古老契约的化身——那她接近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通天门预言?
还是为了利用黑碑,完成某种不可告人的仪式?
沙魂剑再次轻颤,剑柄上的银铃纹路微微发烫。本命蛊虫虽已被压制,但其跳动频率仍未平复,依旧与碑内那丝残存共鸣同步起伏。这已不是简单的警示,更像是呼应——仿佛两者之间,存在着连叶寒都无法理解的联系。
他不动声色,将右手缓缓收回,覆于心口。掌心贴着麻布衣,能清晰感受到蛊虫的搏动。他尝试以沙系源气引导其节奏,却发现一旦改变频率,黑碑便会产生轻微震颤,似在抗拒这种干预。
这不是巧合。
这是绑定。
就像黑碑吞噬万物、转化源质一样,他的身体、他的修为、他的命运,正在被某种力量悄然编织进一张看不见的网中。而这张网的另一端,或许就系在那个戴着琉璃镜的女人手腕上。
风沙中,绿洲中央的湖水突然泛起涟漪。一圈圈波纹自湖心扩散,速度极慢,却带着某种规律性。叶寒眼角余光扫过,发现那节奏,竟与本命蛊虫的跳动完全一致。
他神色不变,体内却已绷紧。
湖底有东西在回应。
或者,根本不是湖底——而是这片土地本身,在响应那个女人留下的印记。
他缓缓低头,看向脚边那块染血的九瓣莲布条。血迹早已干涸,可此刻,其中一片花瓣边缘竟浮现出极淡的银光,一闪即逝。
是蛊术残留?
还是某种定位标记?
叶寒伸出两指,轻轻夹起布条。指尖刚触到布料,黑碑便猛地一震,碑面第七道裂纹倏然亮起,一道极细的黑光射出,正中布条中心。
刹那间,布条燃烧成灰,未留下任何痕迹。
但就在灰烬飘散的瞬间,叶寒识海中闪过一幅新画面——一座石殿,四壁刻满蛊纹,中央祭坛上摆放着一枚断裂的银铃。铃身缠绕藤蔓,铃舌已被削去,只剩一个空洞的开口,对着殿顶的月牙形缺口。
画面一闪而过,随即消失。
他眼神微凝。
那是南岭巫蛊族的禁地。
也是传说中,只有历代圣女才能踏入的“断铃堂”。
为何黑碑会映出此景?
难道说,那个戴着琉璃镜的女人,也曾是圣女?
又或者——她本就是楚红袖的前身?
叶寒缓缓闭眼,将所有线索在识海中串联。赵无极布局万骑踏杀,幕后之人窥视情报链,暗影真容现世,剑蛊共鸣,断铃堂幻象……这一切看似杂乱,实则指向同一个核心——有人在利用记忆、血脉与契约,编织一场跨越势力的棋局。
而他,正站在棋盘中央。
他睁开眼,左手缓缓抚过黑碑表面。裂纹依旧,但那丝黑线已彻底隐没。碑体重归寂静,唯有心口处的蛊虫仍在跳动,频率缓慢而坚定,如同某种倒计时。
他知道,不能再等。
必须查清这层关联的根源。
否则,当他真正踏入通神境时,等待他的不会是天劫——而是早已布好的杀局。
他依旧盘坐不动,身形隐入风沙阴影。远处湖面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唯有他手中残留的灰烬,随最后一缕风卷向天际。
一只沙鼠从岩缝钻出,叼走了半片未燃尽的布角。
它转身钻入地底,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