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平原的“风”,带着纸灰焦糊味,冰冷灌入叶川肺叶,引动断骨钻心抽痛。
他半跪在地,支撑着虚脱的林夏。脚下是厚厚一层仍在燃烧、散发幽蓝冷焰的文字灰烬,踩上去发出“沙沙”声,如同亿万死虫残骸。
平原延伸至幽暗尽头。燃烧的灰烬如黑雪,从冰冷深邃的数据虚空无声飘落。远处,一些由半熔数据残骸和灰烬构成的扭曲影子在蠕动、凝聚,散发不祥气息。
林夏状况极糟。
数据海啸剥离了大部分侵蚀,却留下触目惊心的“手术创面”。
她体表狰狞的暗红肉瘤枯萎塌陷,形成数个深可见骨的暗红坑洞。坑洞边缘皮肉焦黑碳化,深处,细微搏动的暗红光点如顽固根须残留。
暗金锈蚀纹路褪去,在苍白皮肤下留下蛛网般的灰白裂痕,如破碎粘合的劣质瓷器。
每一次微弱呼吸都牵动伤痕,带来持续剧痛。眼神涣散,墨瞳失焦,仿佛部分灵魂也被撕碎抛洒。
“坚持住…”叶川声音嘶哑,自身也濒临极限。
左腰剜肾的空洞感带来刺骨冰冷虚弱,断骨疼痛连绵。视野边缘的汇率界面如永不愈合的伤口。
更糟的是,胸腔深处那团暗红“癌细胞”阴影,在数据海啸冲击下暂时萎缩,却如冬眠毒蛇盘踞,缓慢搏动,贪婪吸收他的生命力与平原混乱能量。
“冷…”林夏无意识呢喃,身体在叶川臂弯里颤抖,皮肤冰凉失温。
叶川强迫冷静。
环顾四周。灰烬平原并非死寂。残留的格式化白光如顽固苔癣,在地表形成惨白斑块,散发心悸秩序感。
远处,几块标注第二卷章节的巨大“地图碎片”正沉降融入灰烬。其中一块熔岩荒原碎片上,断裂巨剑的狼头徽记在幽蓝冷焰下反射寒光。
必须找安全地!蠕动的灰烬阴影与随时降临的格式化威胁,都预示危险。
他搀扶林夏,艰难跋涉。每一步沉重,脚下灰烬似有吸力。幽蓝冷焰舔舐裤脚,带来诡异灼烧感。飘落灰烬触及林夏伤口暗红坑洞,“滋滋”作响如撒盐,她痛苦抽搐。
异变陡生!
“嗡——!”
一股微弱却熟悉的强制性波动,如冰冷钢针刺入感知!强制更新意志未完全消失!
不远处,一块桌面大小的灰烬地表上,残留的惨白斑块骤然亮起刺目白光!
白光中心,一个微缩的、由“0”“1”构成的字数统计器虚影瞬间生成!散发不容置疑的秩序威压!
紧接着,一道细若游丝的纯白光束,如精准手术激光,从微缩统计器激射而出!目标直指他们旁边灰烬地面上——一块巴掌大小、微微搏动的暗红“肉膜碎片”!
那是林夏体内被剥离排斥的“盗版之癌”组织碎片!
“嗤——!”
光束精准命中碎片!
瞬间,不可思议一幕发生!
暗红肉膜碎片在白光照射下,如投入显影液的底片,其内部结构、能量流动、复制意志的底层逻辑“错误”,清晰冰冷地纤毫毕现!
扑入叶川视野的是这样的画面——
核心:无数嵌套循环、逻辑死锁构成的冗余矛盾“复制核心算法”,如纠缠毒蛇自我复制吞噬,效率低下。
边缘吸收回路:三处明显能量逸散点,如漏水破桶。
癌细胞单元:73%以上结构不稳定,存在致命崩解缺陷。
而林夏所见则完全不同——
混乱算法深处:一点微小纯粹、钻石般剔透的“复制本源”!被错误逻辑包裹扭曲,却顽强驱动复制意志。
能量逸散点:部分逸散轨迹在灰烬中勾勒微弱指向——指向远处某块熔岩荒原碎片?如无意识路标!
癌细胞单元崩解:崩解瞬间释放微弱信息余烬——饱含被抹杀“存在”的不甘!似可被某种力量引导?
这非视觉,而是一种直达本质的冰冷“认知”!世界如加载了透视万物的“错误检测插件”!
“呃啊——!”林夏“看”清碎片“错误”瞬间,一股剧痛从双眼爆发!如烧红钢针扎入眼球深处!
她痛苦捂眼,指缝间传来冰冷坚硬触感!
叶川惊恐看到:林夏墨色瞳孔周围,血肉眼白正蔓延灰白色、类似石英的晶化物质!从瞳孔边缘开始,如冰霜凝结玻璃!左眼眼角一小片区域已彻底变为冰冷灰白晶体!如同镶嵌的劣质玻璃珠!
剧痛源于血肉强行转化为无机物的过程!
“林夏!你的眼睛!”叶川失声。
林夏颤抖放手。左眼角指甲盖大小的晶化区域,在幽蓝冷焰下反射无机质冷光。更骇人的是,透过那块晶化“镜片”,景象剧变:
被照射的肉膜碎片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模糊晃动、如信号不良雪花般的画面碎片:
画面一角:一只干枯鹰爪手,指骨戴造型奇特戒指——微缩暗红血管缠绕构成的…算盘?血珠凝结算珠,似指向未知链接!
画面中心:一堆巨大如山、闪烁金属冷光的…机械残骸?断裂处流淌暗金色锈蚀粘液,散发窒息威压!
画面边缘:一闪而过的悬浮物——由无数跳动数字构成的榜单?顶端模糊名字刺眼金光,其中一个轮廓…竟与林夏诡异相似?
破碎混乱的画面碎片,持续不足半秒,随晶化区域刺痛消失。晶化眼球组织,成了短暂窥视禁忌真相的“窗口”!
“…真相…”林夏捂眼,声音因痛与震惊颤抖。晶化带来剧痛,也带来那惊鸿一瞥、令灵魂战栗的碎片!
强制白光完成对肉膜碎片的“错误检测”与“无害化”,微缩统计器虚影黯淡消散。惨白斑块恢复平静。
但林夏眼角灰白晶化区域,如冰冷烙印,昭示一切。
“校对之眼…”叶川瞬间明了章名含义。发现错误,获得洞察真相之力,代价是身体晶化!双刃剑!
林夏喘息,强忍眼部剧痛与晶化异物感。下意识再看四周,目光扫过叶川搀扶她的手臂。
目光落点,剧痛再袭!右眼眼角晶化开始蔓延!
“校对之眼”中,叶川手臂皮肤肌肉纹理淡去,显露:
断骨尖锐处:萦绕不自然的、带强制修正痕迹的墨绿光晕!
胸腔深处暗红癌细胞阴影:核心处,一个微小却散发编史局幼体口器同源金属寒光的…微型吸盘!正贪婪吸附叶川灵根脉络,吮吸生命力!结构与深渊祭坛刺入她胸膛的金属吸管如出一辙!哺育契约的“接口”!
这画面比自身癌细胞更让林夏心胆俱裂!叶川体内也埋炸弹!
“你…你的身体里…”她指叶川胸口,声音恐惧。
叶川一愣,低头瞬间明白,脸色骤变。
林夏目光无意识扫过远处一块沉降的、标注第二卷坐标的巨大熔岩荒原碎片。
“嗡!”
双目晶化剧痛骤然加剧!灰白晶体瞬间覆盖左右眼角更大区域!
晶化“镜片”深处,倒映出的不再是荒原碎片,而是碎片深处:
一个由无数焦黑骸骨堆砌的巨大祭坛轮廓!祭坛中央,倒插一柄断裂巨剑,剑身缠绕暗红如凝固血液的锁链!一股古老暴虐的杀伐气息,隔着眼球刺痛灵魂!
晶化在加速!每一次“校对”,都剥夺林夏一分人性!她痛苦闭眼。灰白晶化区域如蔓延冰霜,在苍白脸颊留下冰冷痕迹。
叶川扶着她,望向标注危险坐标的灰烬平原,又看林夏眼角刺目晶体,心中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