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和晓娥像两只归巢的雏鸟，一路小跑着穿过中院，直奔后院那间熟悉的、带着小台阶的屋子。雨水抱着沉甸甸的藤篮，小脸因为兴奋和奔跑红扑扑的，晓娥紧随其后，手里紧紧护着给老太太的新棉袄。
“老太太！老太太！雨水回来啦！”
“老太太！晓娥也来看您啦！”
清脆的童音带着穿透力，直接敲开了聋老太太那扇也许并非完全听不见的耳朵。门帘被一只苍老却有力的手掀开，老太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旧棉袄，头上戴着顶老式的绒线帽，布满皱纹的脸上，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在看到两个飞奔而来的小姑娘时，瞬间亮了起来，如同浑浊的潭水映入了璀璨的星光。
“哎哟！我的小雨水！晓娥丫头！”老太太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喜和慈爱，那音量，足以让后院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她颤巍巍地伸开双臂。
雨水像颗小炮弹似的，精准地撞进老太太怀里，差点把老太太撞个趔趄，幸好老太太扶着门框稳住了。她咯咯笑着，献宝似的把藤篮往上举：“老太太！看！好多好吃的！都是给你的！豌豆黄、核桃酥、奶糖！还有晓娥姐姐给你买的新棉袄，可暖和啦！”
晓娥也上前，乖巧地扶住老太太另一边胳膊，甜甜地说：“老太太，您身子骨还好吧？我和雨水可想您了！这是柱子哥和雨水给您挑的衣服，您试试看合不合身？”她小心翼翼地把包袱递过去。
“好！好！都好！看见你们俩啊，我这心里头比吃了蜜还甜！”老太太笑得满脸皱纹都舒展开了，一手搂着雨水，一手接过晓娥的包袱，眼睛却忍不住往她俩身后瞟，“就你们俩小皮猴儿？我那傻柱子呢？还有…”老太太压低了些声音，带着点促狭和期待，“听说…你爹那个没良心的…也回来了？”
“爹在收拾屋子呢！”雨水抢着说，“哥哥在后面！”
话音刚落，何雨柱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后院的月亮门下。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几步就跨上了台阶：“老太太！您这耳朵可真是，这么远都能听见！骂我爹都听得这么真切！”他打趣着，语气里满是亲昵。
老太太看到何雨柱，那笑容更深了，带着点“被抓包”的小得意：“哼！你们几个小的，翻个墙头我都听得真真儿的！更别说这么大个傻柱子杵在这儿了！”她仔细打量着何雨柱，眼里满是欣慰，“嗯，壮实了，气色也好，像个大人样了！比你那个不着调的爹强多了！”
何雨柱笑着上前，轻轻搀住老太太另一边的胳膊，顺势往屋里带：“外面有风，进屋说话。雨水，把你那宝贝篮子提进来，让老太太挑挑先吃哪样？”
“哎！”雨水响亮地应着，一手抱着篮子，一手还不忘紧紧抓着老太太的衣角，生怕老太太跑了似的。
小小的屋子立刻被欢声笑语填满了。雨水像只欢快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地讲着路上的见闻，重点是那辆会说话、会唱歌、粉粉白白的“晴天”小车，把老太太听得一愣一愣的。晓娥则细心地把新棉袄拿出来，抖开，在老旧的炕上比划着，又扶着老太太要给她试穿。
“老太太您摸摸，这料子多软和，多厚实！这紫色衬您气色！”晓娥小大人似的介绍着。
老太太布满老茧的手摩挲着光滑柔软的缎面，感受着内里厚实的棉花，眼眶有些湿润：“好…真好…难为你们还惦记着我这老婆子…花这么多钱…”
“哎呀老太太，穿着暖和舒服就行！”何雨柱赶紧说，“雨水晓娥的一片孝心，您就安心穿着。快试试！”
老太太在何雨柱和晓娥的帮助下，笨拙又带着点新奇地换上了新棉袄。深沉的紫色果然衬得她脸色精神了不少，厚厚的棉花裹着略显单薄的身躯，顿时显得暖和又富态。雨水拍着小手：“老太太穿新衣裳真好看！像…像个老寿星！”
“小丫头，嘴真甜！”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爱惜地抻了抻衣角，“嗯，是暖和，这棉花暄乎！晓娥丫头眼光好！”她看向何雨柱，眼神里满满都是感慨和满足，“我这老婆子啊，有福气！柱子有出息，还带着俩这么贴心的小棉袄！”
与此同时，中院正房里，气氛则带着点尘埃落定的忙碌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拘谨。
何大清站在门口，望着这曾经无比熟悉、承载了他大半生记忆的空间，眼神恍惚，一时间竟有些迈不开腿。这里是他和亡妻共同生活过的地方，是他拉扯大何雨柱和雨水的地方，也是他当年狠心抛下一双儿女远走的地方……复杂的情绪像潮水般涌上心头，堵在嗓子眼，让他鼻子发酸。
白桂芝小心翼翼地牵着小儿子国强的手，好奇又带着几分怯意地打量着屋内。这房子比她保城那狭小的屋子宽敞明亮多了，青砖铺地，方梁椽顶，透着老北平四合院的沉稳气派。“他爹…这就是咱们往后住的地儿了？”她轻声问，语气里带着对新生活的期盼和一丝不确定。
“嗯，是这儿。”何大清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有些哑，“地方还行，就是得好好拾掇拾掇。”
“娘，这屋真大！”国栋放下手里的小包袱，男孩子的好奇心战胜了初来乍到的胆怯，忍不住往里面探头探脑。
“别乱动！”白桂芝赶紧拉住他，“待会儿收拾好了再看。”
柱子想得周到，让咱们先回这儿落脚，但得赶紧拾掇出来，特别是孩子们住的地方。”他看向白桂芝，“桂芝，你带着国栋、国强先把咱们带来的被褥铺盖拿出来，找个干净地儿放好。我去打点水来，先擦擦灰。”
“哎，好。”白桂芝立刻应下，有了主心骨，动作也麻利起来。她拉着两个孩子打开行李卷，把里面包得严严实实的被褥拿出来。
何大清则找了半天墙角蒙尘的脸盆和抹布，拿着出门去前院的水龙头打水。
就在何大清出门打水的间隙，一个臃肿的身影悄咪咪地出现在了何家正房的窗户根底下。贾张氏三角眼滴溜溜地转着，借着窗户纸的缝隙，努力朝屋里张望。
屋里，白桂芝正指挥着两个儿子把被褥放在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方凳上。她自己也挽起袖子，准备等何大清打水回来就开始擦洗。
“娘，这柜子好大啊！”国栋指着那个掉了漆的老式衣柜说。
“嗯，是挺大，能放不少东西。”白桂芝走过去，试着拉了拉柜门，没拉动，似乎有点锈住了。她又低头看了看地上角落里的杂物，“国强，帮娘把那把扫帚拿过来，先把地上的灰扫扫。”
“哦。”小国强听话地去拿扫帚。
窗外的贾张氏撇撇嘴，心里嘀咕：哼，穷酸样儿！带来的被褥看着也就那样，还没我家秦淮茹陪嫁的那床缎子面儿好呢！那女人看着也就一般，干巴瘦的，哪有我家东旭他媳妇儿水灵！还有那俩小子，一看就是乡下带来的土包子…她越看心里越不平衡，凭什么何大清跑了这么多年，还能带着新老婆孩子住回这敞亮的正房？凭什么他家柱子就能弄来那么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指智能车）？
正当她看得入神，努力想分辨白桂芝打开的小包袱里有没有藏着什么值钱玩意儿时，身后突然传来何大清的声音，带着点不悦：“贾家嫂子？趴我家窗户根儿底下，找什么呢？”
贾张氏吓得一个激灵，猛地直起身，脸上的横肉都抖了一下。她转过身，看到何大清端着半盆水，正皱着眉盯着她，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快和一丝警惕。被抓了个正着，贾张氏脸上有些挂不住，三角眼一翻，强词夺理道：“谁…谁趴窗户根了？我…我刚路过！这院里的地方，还不让人走了？大清兄弟，你这刚回来，脾气见长啊！”她嗓门拔高，试图用气势掩盖心虚。
何大清懒得跟她掰扯这些陈年旧理，端着水盆侧身绕过她，语气硬邦邦地说：“那您‘走’好。”说完，径直进了屋，还顺手把门带得哐当一声响。
贾张氏被噎在原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对着关上的房门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低声咒骂：“呸！神气什么！破落户！我看你能得意几天！”这才扭着肥硕的身子，悻悻地回了自家屋。
屋内，何大清把水盆重重放在地上，溅起几点水花。白桂芝担忧地看着他：“他爹…没事吧？”刚才外面的对话她隐约听到了。
“没事，甭理她！这院里什么样的人都有，以后少搭理那老虔婆！”何大清烦躁地摆摆手，拿起抹布浸湿，“赶紧收拾，收拾好了心里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