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潍坊战役开始进入高潮阶段的时候,海州战役的爆发也进入了倒计时。
这个时候淮海兵团的领导层已经确立了多路出击、围点打援的战术方针,何应钦所部的7个军全部都被划为了第1轮的打击目标。
这里面大多数都是佯攻,但打起来都是照着主攻的气势往上招呼,要的就是让国军分不清楚哪里是我军的主攻目标。
一旦他们乱了阵脚,就必然会露出破绽。这个时候为了保守起见,国军必然会选择收缩兵力,防止被各个击破。
收缩的终点必然是津浦铁路与陇海铁路的交汇点、第一兵团司令部所在地徐州,那么作为陇海铁路最东端的海州就很有可能成为第一波进行收缩的部队。
而一旦关麟征和樊松甫离开了海州的坚城,淮海兵团就有希望在野外吃掉这支敌军。
这样的战术方针无疑比之前攻城打援的方案更加高明,但也更考验整个军队领导层的指挥能力,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国民党反咬一口。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现在的先锋军资本雄厚,完全输得起,自然很快就通过了这个新的方案。
周辰还在这个方案后面批复:此次战役,要确保各部同时对敌发起攻击,使国民党各军同时处于被攻击的状态,认为自身处于危险境地之中,自顾不暇,无法互相支援。
待敌人查清我主攻方向之后,又因为我军已堵在了他们的门口,援兵难以派出,如此便可为主攻部队争取充足的歼敌时间。
这时可能就会有人问了,为什么谷盈不在一开始就拿出这个方案,非要到快要开战前才露出自己的真实意图。
谷盈对外的解释是为了保密,为了最大可能的降低泄密的风险,确保战役发起的突然性。
而真实的原因是他对于38军的战斗力产生了误判,在刚到鲁南的时候,他认为38军不过是编制更大、人数更多、火力更强的新三师。
这样的部队当然也很能打,但却难以执行那些非常吃基层军官主观能动性的迂回穿插任务。
所以到任之初,他在制定战术方案的时候,就想着尽可能的发挥出先锋军火力凶猛的优势。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慢慢摸清了手下这只部队的真实情况,便立刻修改了作战方案。
谷盈可不是知错改错但绝不认错的建安老祖,他这个时候隐藏住内心的真实想法也不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而是担心38军的将士们知道了他的真实想法之后,会对他这个新上任的淮海兵团代司令心生嫌隙。
于是他在一边制订作战方案的时候,另一边也写好了一份检讨,准备在战役结束之后上交司令部。
后来在国内战役基本结束之后,先锋军举办了一个盛大的庆功宴,他对自己作出的误判也是毫不避讳。
当时的周辰就打趣说:谷司令这回犯的错可不小,士别三日都要刮目相看,难道我先锋军将士连江东鼠辈都不如吗?
大战开始之前,淮海兵团把司令部与第38军军部合并,这样做当然能够极大的提高效率,但与此同时也就意味着谷盈要同时肩负起指挥38军和整个淮海兵团的重任。
皖北的红军在编入淮海兵团麾下之后,由于编制的差异,并不适合直接改编为一个军,所以就被冠以军一级的纵队称呼,名为淮北纵队。
开证时间初步定为5月1日,但由于接下来所进行的是全面攻击,战线过于漫长。
所以在4月27日凌晨,38军和淮北纵队就已经开始行动起来,前锋部队率先出发,前往各个攻击地点。
只是这样大规模的行动,终究还是瞒不过敌人的眼睛。
于是在战役发起之前,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军政部部长、第一兵团司令长官、徐州行营主任、陆军一级上将何应钦急招各军军事主官前来徐州开会,商讨应敌之策。
徐州行营,第一兵团司令部会议室,巨大的作战地图前,一张宽大的红木会议桌旁,坐着决定第一兵团命运的将官们。
坐在首位的,是此地的军政一把手何应钦。他身着笔挺的一级上将礼服,面色沉静。
他的左手边,是兵团副司令长官顾祝同,此刻正眉头紧锁地看着手中的一份情报摘要。
会议桌的其余座位,则按照资历、派系与职务高低,泾渭分明地排列下去:
何应钦右手边依次是:第2军军长关麟征,第46军军长樊松甫。
此二人所部驻防海州,扼守兵团东大门,是陇海铁路东段的重要屏障。关麟征以其长城抗战等赫赫战功,在众将中资历最深,地位超然。
顾祝同左手边依次是:第7军军长董钊,第80军军长俞济时。
这两支精锐部队驻防徐州周边,直接拱卫兵团司令部与战略枢纽,堪称何应钦手中最可靠的王牌。
紧挨着关麟征下首就座的是第71军军长宋希濂,旁边是第25军军长李延年。
这两军共同驻防新安镇一带,构成徐州东侧的纵深防御体系。
再往下,则是驻防宿县的第8军军长黄杰,宿县在徐州以南,是津浦铁路沿线的战略要地。
该部独当一面,既肩负着保卫第一兵团退路的重担,又负责监视皖北红军动向,屏障徐州西南方向安全。
整个会议室将星云集,却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氛。
会议开始,何应钦微微颔首,示意顾祝同先行通报情况。
顾祝同清了清嗓子:“诸位,目前胶东战事正酣,日军投入兵力已逾数十万,攻势猛烈。我们原本判断,先锋军主力必将悉数北调,应对日寇压力。
然而,就前方传回的最新情报来看,日军在不断增兵,先锋军却呈现出节节败退的态势,这完全不符合他们一贯顽强的军事风格和此前展现出的强悍实力。”
他顿了顿,环视在场每一位军长,加重了语气:“此前,我们就一直怀疑,周辰此人用兵狡诈,极有可能玩的是一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他们或许已经将主要矛头对准了我们!意图先集中力量,解决南面的威胁,然后再回头全力应对日寇。”
说到这里,顾祝同拿起一份标有“绝密”的文件:“数日前,我方谍报人员冒死深入鲁境,发现鲁中、鲁西北等地,出现不明番号的部队向鲁南方向调动的迹象。
再结合皖北的红军,近期与先锋军的无线电往来异常频繁,活动也日趋活跃……
综合所有这些情报来判断,先锋军极有可能会在近期,联合皖北红军,对我淮北之第一兵团发起大规模的联合攻势!
目的就是要重创乃至歼灭我军,一举剪除其侧后方的巨大威胁,如此他们方能心无旁骛地与日军进行最后的决战!”
顾祝同的话音落下,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主位上的何应钦,想看看这位司令长官的态度。
何应钦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这才开口说道:
“墨三方才所言,正是我近日之忧。在此,我要向诸位说明前情。此前南京方面屡屡催促我等出兵北上,然值此民族危亡之际,倭寇大举入侵山东,我等身为中国军人,断然做不出兄弟阋墙、让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他也知道自己说的这番话是多么的冠冕堂皇,为了增强说服力,也像是为了说服自己,继而解释道:“当时为了应付差事,我等才屯兵边境,虚张声势。如此既不违背上峰的命令,也避免了我的背上通敌叛国的骂名。”
何应钦说到这里,语气中带着几分懊悔:“彼时我军在苏北一带兵力雄厚,处于绝对优势,确实未曾想过先锋军竟敢在日军大举压境之际,还会主动对我方发起反击。
正因如此,当初为示堂堂之阵,我军主力沿陇海铁路一字排开,战线绵延数百里。如今细想,如此布阵,兵力分散,于防守极为不利。”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沿着陇海铁路缓缓划过:“眼下虽然尚不知先锋军将会出动多少兵力来攻,但周辰用兵,一向讲究持强凌弱,善集中优势兵力,以堂堂正正之势压倒敌人。此番既然敢来,想来兵力绝不会少。”
何应钦转过身来,面向众将,说出了他的决断:“依我之见,当务之急,是立即收缩兵力,放弃次要城市,将各部主力集中在津浦路两侧,做攻势防御。
如此,我军就能集结七个军的强大机动兵力,既可合力防御,亦可伺机反攻,进退自如,总好过如今这般分兵把守,处处被动。”
他这番话说完,会议室内的气氛更加凝重了。各军军长面面相觑,谁都明白收缩兵力意味着要放弃苦心经营的既设阵地,将部队暴露在相对危险的旷野之中。
顾祝同说:“总座的意见和方案经过了参谋部的初步推演,但具体的执行者还是诸位,大家有什么意见或者问题,都可以直言无讳。”
然而,他话音落下后,会议室却陷入了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几位将军有人战术性地端起茶杯低头喝水,有人盯着自己面前光洁的桌面仿佛要看出花来,有人则眉头紧锁面露难色,但就是没人愿意第一个开口说话。
收缩兵力事关重大,谁都不愿轻易表态,生怕承担随之而来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