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深的行李箱被林夕坚持塞进了她那辆空间不算太大的两厢车后备箱,过程略显笨拙,但最终顺利完成。车内空间瞬间被他的行李和他本人那种独特的、带着长途飞行气息与冷冽消毒水味道的气场占据。林夕坐在驾驶座,系安全带的手指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眼角余光不时瞥向副驾驶上那个沉默的身影。他坐姿端正,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bJ夜晚的车流,仿佛刚才那个出人意料的拥抱只是程序中的一个短暂异常指令,现已恢复正常运行。
车内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两年分离带来的生疏感,在狭小的空间里悄然浮现。林夕试图找些话题打破沉默:“路上顺利吗?累不累?要不要先开窗透透气?”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陆景深转过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像在进行一次快速的生理状态评估,然后回答:“航班准点率98.7%,气流平稳。疲劳度指数中等,可控。车内空气质量监测显示Vocs浓度略高于舒适阈值,建议适度通风。”他边说,边伸手精准地调整了空调出风口的角度和风量。
林夕:“……”好吧,还是那个陆景深。她依言降下车窗,夏夜微热的风灌入车内,吹散了些许尴尬,也带来了城市的喧嚣。
车子驶向林夕的公寓。一路上,陆景深的目光如同扫描仪,掠过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偶尔会针对某些变化(如新开通的高架匝道、某栋新建的商业综合体)发表一句极其客观的观察评论,语气平淡得像在阅读城市发展报告。林夕则努力扮演着导游角色,介绍着这两年bJ的变化,语气尽量轻快,内心却像揣了只兔子,既为他的归来欣喜若狂,又为即将开始的“同居”生活感到一丝不知所措的忐忑。
到达公寓楼下,林夕停好车。陆景深率先下车,从后备箱取出行李,动作利落。两人并肩走向单元门,夜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林夕下意识地想伸手去帮他拉行李箱,却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重量在可控范围内,无需协助。”他的独立性和对流程的控制欲,一如既往。
走进公寓,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但林夕敏锐地感觉到,随着陆景深的踏入,这个她独自居住了两年的空间,仿佛瞬间被注入了一种不同的“场”。他站在玄关,没有立刻换鞋,而是目光如同精密雷达般,快速扫描了整个客厅:物品摆放比两年前他离开时整洁有序了许多(归功于林夕近期的大扫除),但依旧能看出主人随性创作的痕迹——沙发角落随意搭着的羊毛披肩,茶几上散落的几本漫画杂志,窗台那盆长势过于旺盛、枝叶有些凌乱的绿萝。
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他弯腰,换上林夕为他准备好的、崭新且一尘不染的男士拖鞋,然后从随身公文包里拿出免洗消毒液,仔细清洁了双手。整个过程流畅、无声,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仪式感。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倒杯水。”林夕试图缓解这种无形的压力。
“谢谢。水温建议在40-45摄氏度之间,补充水分效率最佳。”陆景深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开始将他的行李箱打开,里面的物品分类之清晰、打包之规整,令人叹为观止。衣物按类别和颜色叠放,文件资料用不同颜色的文件夹分装,洗漱用品密封在独立的防水袋中。
林夕端着水杯回来时,看到这一幕,再次感到一种降维打击般的震撼。她默默地将水杯递给他,水温……她当然没量,大概是温水。
陆景深接过,道谢,没有立刻喝,而是从行李箱一个特定的隔层里,取出了那个包装精美的长条形盒子,递到她面前:“给你的。基于长期观察,此款人体工学绘图工具在缓解腕部及颈椎劳损方面,数据显示优于你目前使用的型号。”
林夕愣住了,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套她心仪已久但一直没舍得下手的顶级品牌绘图工具。心里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和暖意填满,鼻子有些发酸。“你……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
“数据分析。你过去18个月内,在三个不同购物平台搜索此品牌关键词共计27次,浏览相关产品页面平均时长3.7分钟,远超其他同类产品。”陆景深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地陈述,仿佛在汇报一项研究成果。
林夕又是感动又是好笑,扑上去抱住他:“谢谢!你居然连这个都记得!”
陆景深的身体在她抱上来时再次僵硬了一下,但这次适应得快了些,手臂迟疑地抬起,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算是回应。这个拥抱短暂却真实,驱散了些许刚进门的生疏感。
接下来的时间,是陆景深高效的“安顿流程”。他将自己的物品分门别类地放入林夕提前为他清理出的衣柜和书架空间,动作精准,如同进行无菌操作,确保每一件物品都有其固定坐标,且与林夕原有的物品边界清晰,互不干扰。林夕在一旁看着,感觉自己像在观摩一场高水平的空间规划现场教学。
当陆景深的目光最终落在那盆过于茂盛的绿萝上时,林夕的心提了一下。果然,他走过去,仔细审视了片刻,然后开口:“植株徒长明显,光照分布不均,需修剪并调整朝向。土壤表面可见少量真菌孢子,建议评估感染风险。”
林夕赶紧说:“我明天就修剪!它长得可好了,你别动它!”
陆景深看了她一眼,没再坚持,只是默默记下了一条“待办事项:绿萝健康管理方案”。
夜深了,洗漱完毕,面临另一个现实问题——睡眠空间分配。林夕的公寓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双人床。两人站在卧室门口,气氛再次变得有些微妙。
林夕脸颊微红,小声说:“你……你睡床吧,我可以在沙发上……”
“不合理。”陆景深打断她,语气冷静得像在讨论病房分配,“沙发不符合人体工学睡眠要求,长期会导致脊柱生物力学失衡。床的宽度足够,符合两人睡眠的最小安全距离标准。”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会严格遵守个人睡眠区域边界,确保互不干扰。”
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客观科学,反而让林夕那点小女儿家的羞涩显得有点多余。她只好点点头。
躺在床上,关灯后,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存在感极强的、呼吸平稳悠长的人。林夕能清晰地感觉到从他那边传来的体温和淡淡的气息,身体僵硬,一动不敢动,心跳如擂鼓。两年了,他们已经太久没有如此近距离地同床共枕。
陆景深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在黑暗中开口,声音低沉平稳:“根据人体昼夜节律,现在是你常规入睡时间后延47分钟。建议进行深呼吸练习,吸气4秒,屏息7秒,呼气8秒,循环重复,有助于降低交感神经兴奋性,促进睡眠。”
林夕:“……好。”她依言照做,几次深呼吸后,紧绷的神经果然松弛了一些。她悄悄侧过头,在黑暗中看向他模糊的轮廓,心里涌起一种奇异的安定感。虽然过程充满了“陆氏风格”的冲击,但他真的回来了,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陆景深,”她轻声说,“欢迎回家。”
黑暗中,她似乎听到他极轻地应了一声:“嗯。”
没有更多的言语,但一种无声的默契在黑暗中缓缓流淌。归巢后的第一个夜晚,系统重启与兼容调试,在沉默与细微的适应中,悄然开始。未来的日子,挑战与甜蜜并存,但至少,他们不再需要隔着屏幕诉说思念。真实的温度,胜过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