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轰鸣,水汽弥漫,却化不开岩石上骤然凝结的肃杀之气。
三皇子李恒立于上方,锦衣玉带,面容温润,眼神却如同毒蛇般锁定在下方相拥的两人身上,尤其是萧景淮那充满占有欲和保护姿态的手臂。
“景淮,光天化日,与女子如此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李恒语气带着一丝责备,仿佛真是路见不平,“更何况,萧姑娘似乎……并不情愿?”
他这话,精准地刺向了萧景淮的痛处,也刻意提醒着萧景汐(珑月记忆)方才被“强迫”的记忆。
萧景淮缓缓松开萧景汐,但依旧将她护在身后。他抬起头,湿透的黑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肩胛处的箭伤不断渗出鲜血,将玄色衣袍染得更深。他眼神猩红,如同被激怒的凶兽,死死盯着李恒,声音因压抑着滔天怒火而低沉沙哑:
“李恒,这里没你的事,滚!”
李恒非但不怒,反而轻笑一声,目光转向眼神冰冷、带着戒备的萧景汐,语气变得“恳切”:“萧姑娘,你可看清了?此人行事霸道,罔顾你的意愿,将你囚禁于此,与强取豪夺何异?你若愿随本王离开,本王定护你周全,并助你完成……未尽之事。”
他刻意加重了“未尽之事”四个字,暗示着复仇。
萧景汐此刻脑中幻毒未清,恨意与混乱交织。李恒的话语,与顾清辞记忆中沈在舟的虚伪、珑月记忆里仇敌的狡诈隐隐重叠,而萧景淮方才那个强势的亲吻和此刻充满占有欲的姿态,更是让她心生抗拒。相比之下,李恒这番“仗义执言”和“承诺相助”,竟显得顺耳了许多。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的燥热和眩晕,向前一步,与萧景淮拉开距离,站到了更靠近李恒的方向,声音冰冷而清晰:
“我的事,不劳侯爷费心。三殿下,我愿随你离开。”
这话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萧景淮的心脏!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她,看着她那毫不犹豫走向李恒的背影,看着她眼中那熟悉的、却不再属于他的冰冷。
“阿姐!”他嘶声喊道,试图抓住最后一丝希望,“你别信他!他是在利用你!”
李恒见状,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面上却故作叹息:“景淮,事到如今,你还要执迷不悟吗?强扭的瓜不甜。萧姑娘心意已决,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徒增她的厌恶?”
这番话,如同火上浇油,彻底点燃了萧景淮心中压抑已久的疯狂和暴戾!
“厌恶?”萧景淮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癫狂而悲凉,他猛地抬头,眼中血色弥漫,那目光仿佛要将李恒生吞活剥,“李恒!你以为你赢定了吗?”
他不再看萧景汐,而是将所有的怒火和绝望都倾泻向李恒,一字一句,如同来自地狱的宣告:
“我告诉你!萧景汐——她生是我萧景淮的人,死是我萧景淮的鬼!”
“就算她恨我入骨,就算她心里装着血海深仇,就算她此刻要跟你走——”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毁天灭地的偏执和疯狂,响彻整个山谷:
“我也绝不会放手!”
“强娶豪夺又如何?囚禁禁锢又如何?”
“我就是要她!这辈子,下辈子,她都别想逃开我!”
这惊世骇俗的宣言,如同惊雷炸响!不仅李恒脸色微变,连他身后的侍卫都面露骇然。这已不仅仅是男女之情,更是对皇权、对礼法的公然挑衅!
萧景汐也被他这番话震得心神剧颤!她回头,看向那个浑身浴血、眼神疯狂如魔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近乎毁灭的占有欲,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的悸动。
顾清辞的记忆让她恐惧这种偏执,珑月的记忆让她憎恨这种霸道。
可为何……心口会跳得如此之快?
李恒强压下心中的惊怒,冷笑道:“萧景淮,你真是疯了!你以为凭你一人,能对抗整个朝廷法度吗?”
“那就试试看!”萧景淮狂笑,猛地抽出腰间软剑,剑尖直指李恒,“今天,要么你带着你的尸体滚,要么,就把命留下!”
话音未落,他已然化作一道血色残影,不顾身上伤势,如同疯虎般扑向李恒!剑光凌厉狠辣,招招夺命,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保护殿下!”李恒的侍卫们大惊,连忙上前阻拦。
然而,暴怒下的萧景淮实力暴涨,软剑如同毒龙出海,瞬间便刺伤数人,硬生生杀开一条血路,直取李恒!
李恒没想到他真敢对自己下杀手,仓促间拔剑抵挡,却被萧景淮那不要命的打法逼得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萧景汐!你还不动手?!”李恒急声喝道,他需要这把“刀”来制约萧景淮!
萧景汐看着眼前这混乱而血腥的厮杀,看着萧景淮那完全不顾自身、只为杀戮的身影,脑海中两个声音在激烈交战。
一个声音(珑月\/顾清辞)在说:他是仇人,他该死!帮三皇子,报仇!
另一个声音(微弱的本能)却在颤抖:他在流血……他会死的……
最终,复仇的执念和方才萧景淮那番“强娶豪夺”的宣言占据了上风。她眼神一冷,拔出匕首,加入了战团——目标,直指萧景淮!
“萧景淮!拿命来!”她厉喝一声,匕首带着寒光,刺向他的后心!
感受到身后袭来的杀意,萧景淮动作一滞,心中那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彻底碎裂。他没有回头,也没有闪避,只是嘴角扯出一抹惨淡到极致的弧度。
原来……在她心里,他真的……如此不堪。
“噗——”
匕首,如愿刺入了他的身体。
只是,在最后关头,萧景汐的手,几不可查地偏了半分,避开了心脏要害,深深扎入了他的腰侧。
剧痛传来,萧景淮身体猛地一晃,攻势顿止。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身后那个手持染血匕首、眼神冰冷复杂的女子。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充满了无尽痛楚、绝望和一丝了然的眼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萧景汐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李恒见状,立刻抓住机会,一剑逼退萧景淮,对侍卫喝道:“带走萧姑娘!我们撤!”
数名侍卫立刻上前,护着(或者说半强制地带着)萧景汐,迅速朝着山林深处退去。
萧景淮想要阻拦,但腰侧的伤口血流如注,加上之前的箭伤和幻毒,他眼前一黑,单膝跪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
“阿……姐……”
他低唤一声,声音破碎不堪,最终支撑不住,重重倒在了冰冷的岩石上,鲜血在他身下蔓延开来,意识逐渐被黑暗吞噬。
山谷中,只剩下瀑布永恒的轰鸣,以及那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一场争夺,以萧景淮的重伤和萧景汐的“背离”告终。
三皇子李恒看似赢得了暂时的胜利,将复仇的利刃握在了手中。
然而,萧景淮那番“强娶豪夺”、“至死方休”的疯狂宣言,却如同诅咒,深深烙印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也在那把“利刃”的心底,埋下了一颗不安的种子。
这场戏,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