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凄厉的惨叫如同冰锥，瞬间刺破了黑夜的伪装，也刺入了树林中每一个潜伏者的心中。
拓跋隽握着沈昭宁的手猛地一紧，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计划有变！郭涛死了？
“王爷！”赵刚压低的声音带着急促，右手已按在了刀柄上，目光灼灼地看向拓跋隽，只待他一声令下。
城门处的混乱在加剧。火光在门洞内摇曳晃动，映照出幢幢搏杀的人影。兵刃碰撞声、怒吼声、垂死者的哀嚎声混杂在一起，清晰地传来。显然，门内正在发生一场激烈的火拼。
“是李强！他发现了！”王猛咬牙切齿，脸上横肉抖动，“郭太守怕是凶多吉少了！”
沈昭宁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李强杀了郭涛，这意味着他们失去了内应，也意味着偷袭计划暴露。那扇已经洞开的城门，不再是通往胜利的捷径，反而可能是一个诱敌深入的死亡陷阱。
“阿隽，不能贸然冲进去！”她反握住拓跋隽的手，语气急促而坚定，“李强既然敢在此时动手，必定有所准备！城门之后，恐怕已有埋伏！”
拓跋隽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那混乱的城门洞。作为统帅的直觉告诉他，沈昭宁的判断是对的。那敞开的门后，弥漫着浓重的杀气。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立刻冲杀进去的冲动，沉声道：“赵刚，王猛，稳住！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同狸猫般从侧面悄无声息地掠回，正是墨影。他气息微乱，玄色夜行衣的肩头似乎被什么利刃划破了一道口子。
“怎么回事？”拓跋隽急问。
墨影语速极快，却依旧冷静：“属下刚至水井附近，便见李强率亲兵直奔西城门，行动迅捷，不似中药。郭太守刚命人放下吊桥，便被李强当众以‘叛国通敌’之名，一刀斩杀！其心腹亲兵正与李强部众厮杀，但寡不敌众。”
“李强为何没有中药？”秋菊忍不住惊问，这关乎到她最自信的领域。
墨影摇头：“不知。他行动如常，毫无异状。属下本想趁机下手，但他身边亲卫环绕，警惕异常，未能得手。”
精心策划的计划在关键时刻彻底失控。内应被杀，奇袭暴露，最关键的一步棋就是解决李强，也莫名失效。一股沉重的压力笼罩在众人心头。
城门内的厮杀声渐渐微弱下去，显然是郭涛的心腹已被剿灭。紧接着，一个洪亮而充满戾气的声音从城头上炸响，穿透夜空：
“拓跋隽！沈昭宁！尔等蛮夷，竟敢犯我疆土，勾结叛逆！郭涛老儿已被本将军正法！尔等的阴谋已然败露，还不速速现身受死！”
火把骤然亮起，李强一身锃亮甲胄，出现在城头，手持着还在滴血的战刀，目光如电，扫视着城外的黑暗。随着他的吼声，城垛之后，瞬间冒出了无数弓弩手，冰冷的箭簇在火光下泛着寒光，齐齐对准了下方的树林方向。
形势急转直下，己方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箭矢之下。赵刚、王猛等将领额头沁出冷汗，战士们也下意识地伏低了身体。
拓跋隽脸色铁青，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奇袭变成了强攻，而且是在敌人严阵以待之下，代价将难以估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沈昭宁的目光却越过城头嚣张的李强，投向了城内。她忽然拉住拓跋隽的胳膊，声音带着一种决绝：“阿隽，要不我们派出无人机？”
拓跋隽坚定的回答：“还未到山穷水尽之时，我们的先进武器不要轻易拿出来。”
“快看！城内远处，似乎有火光，不止一处！”有人说道。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在天水城深处的黑暗中，隐约有几处火头窜起，并且似乎在移动，伴随着隐约的喧哗声，那方向……似乎是郡守府和粮仓所在？
几乎同时，沈昭宁放出她那巴掌大的监测无人机，越过城墙飞入城内。在无人机在城墙上那一瞬，拍摄到了颤抖的李强。
“李强中药了！”沈昭宁猛地看向秋菊和墨影，语气笃定，“秋菊的药没问题！墨影的行动也没问题！李强此刻是在强撑！他故作无恙，稳定军心，并想诱我们入彀！城内的骚乱……恐怕是郭涛死后，其他人动的手！”
她一边操控无人机一边对拓跋隽分析道：“郭涛虽死，但他经营渔阳多年，岂会没有后手？那个力主投降的郡丞王明何在？李强当众斩杀郡守，城内其他官员、世家会如何想？这火，起得蹊跷！”
拓跋隽瞬间明悟。是了！李强是在唱空城计！他想利用信息差，在自己药效发作或城内彻底大乱之前，吓退或者重创他们！
“王爷！末将请命，率弟兄们杀进去！管他的真假，刀劈上去就知道了！”赵刚红着眼睛请战。
“不！”拓跋隽死死盯着城头那看似威风凛凛的李强，嘴角勾起一抹狼性的狞笑，“他既然想演，那我们就给他搭台子！传令下去，吹响号角，让赤峰在南门往死里打！把动静闹到最大！”
“呜——呜——呜——”
低沉而苍凉的牛角号声陡然划破夜空，这是发动总攻的信号！只不过，真正的杀招并不在西城门。
刹那间，天水城南面杀声震天！火光猛地亮起，如同一条火蛇，瞬间映红了半边天！赤峰忠实地执行了命令，四千人马不再掩饰，疯狂地冲击着南门，箭矢如雨点般倾泻上城头，攻城的呐喊声震耳欲聋。
西城门上，李强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虽然极力掩饰，但那瞬间苍白的脸色和额角暴起的青筋，没有逃过拓跋隽和沈昭宁的眼睛。
“果然是在硬撑！”拓跋隽冷笑。
南面的巨大压力，让西城这边的守军出现了一阵明显的骚动，不少弓弩手下意识地望向南面，阵型出现了松动。
“赵刚，王猛！”拓跋隽猛地抽出腰间金刀，声如雷霆，“时机到了！随我杀进去！”
“杀！”
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喷发，一千精锐如同出匣的猛虎，在拓跋隽的亲自率领下，化作一股钢铁洪流，跃出树林，冲向那扇依旧洞开、却已充满血腥与未知的城门！
沈昭宁在卓玛和秋菊的护卫下，紧张地收回无人机，望着冲锋的队伍。她看到拓跋隽一马当先，金刀挥舞间，将几个试图重新关闭城门的守军劈翻在地，率先杀入了那片黑暗的门洞之中。
战斗在城门内外瞬间爆发，激烈异常。然而，就在拓跋隽等人冲入城门后不久，沈昭宁却隐约听到，在那震天的喊杀声中，似乎夹杂着一些不协调的、带着某种特定节奏的鸣金之声，正从城内深处传来。
那声音，并非撤退的指令，反而像是……某种引导？
她心头一跳，一个名字浮上心头——王明！那个力主投降的郡丞！他在这场血夜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他是在引导拓跋隽，还是在引导他们走向另一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