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紫神龙与冥祖之间的‘隔阂’。内世界重归往日的景象,只不过多了一位冥祖。紫神龙虽损耗了一缕本源龙元,气息略有萎靡,但能重回这混沌滋养之地,又有青霖以生命精气相助恢复,倒也安下心来,只是比以往更加沉静了几分,龙目中时常带着思索之色,似乎在消化此次经历带来的感悟。
云薇在皇宫静室中,经过叶凡以生命精气为引的持续治疗,伤势已然痊愈,苍白的脸颊恢复了血色,那双墨黑中隐现金芒的眸子也重新焕发出神采。只是眉宇间那抹化不开的忧思与肩负种族命运的沉重,却愈发明显。
这一日,她寻到叶凡,盈盈一礼后,声音带着一丝恳切与期盼:“叶道友,大恩难报。云薇如今伤势已复,心中始终记挂族亲。虽知希望渺茫,但仍想回去看一看,确认他们是否安好。不知……道友可否护送云薇一程?”她深知外界依旧危险,幽冥族未必完全放弃搜寻,独自行动风险太大。
叶凡看着眼前这位身负古老血脉、却如浮萍般无助的女子,又想到青霖曾言及圣族与此界的渊源,略一沉吟,便点头应允:“当然可以。你族人所在何处?”
云薇眼中闪过一丝感激,连忙道:“根据族中最后留下的线索,他们应是在南疆一带的凡人城镇中隐姓埋名。”
“南疆……”叶凡目光微动,那里毗邻十万大山,山高林密,瘴气弥漫,确是隐匿行踪的好去处。“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出发。”
他并未惊动乾皇,只言带云薇外出寻药。紫神龙听闻要外出,也从内世界中显化而出,龙躯缩小至数尺长短,缠绕在叶凡臂膀之上,龙目开阖间精光内蕴,沉稳异常。有它同行,安全更有保障。
两人一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乾国国都,驾驭遁光,朝着南方疾驰而去。
数日后,他们进入了南疆地界。此处气候湿热,山川连绵,城镇多依山傍水而建,民风与中原大异。按照云薇记忆中模糊的指引,他们来到了一座名为碧溪镇的偏僻小镇。碧溪镇位于臻鼎城,与落日城相隔三座大城池…
小镇依着一条清澈的溪流而建,镇民多以捕鱼、采药、种植些许山稻为生,屋舍简陋,生活清苦。街道上行人不多,大多面色黝黑,带着劳作留下的风霜痕迹。
云薇站在镇口,看着这与记忆中圣族辉煌毫无关联的平凡小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她深吸一口气,凭借着血脉中那一点微弱的感应,带着叶凡穿过狭窄的街巷,最终在一处靠近山脚、略显破败的小院前停下。
院墙由粗糙的石头垒成,院内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以及孩童的嬉笑声。
云薇站在院门外,身体微微颤抖,近乡情怯之感涌上心头。她犹豫了片刻,终于抬手,轻轻叩响了木门。
打铁声停下,一个略显粗豪的声音传来:“谁啊?”
吱呀一声,木门被拉开。开门的是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汉子,身材高大魁梧,皮肤黝黑,面容憨厚,穿着一件被火星烫出不少窟窿的粗布汗衫,浑身散发着热气与汗味,手中还握着一柄铁锤。他疑惑地看着门外气质非凡的叶凡和云薇,以及叶凡臂膀上那明显不是凡物的紫金“小蛇”。
“你们找谁?”汉子问道,口音带着浓重的南疆土调。
云薇看着眼前这完全是一副乡村铁匠模样的汉子,感受着对方体内那稀薄到几乎难以察觉、却又与自己同源的血脉波动,鼻子一酸,眼眶瞬间红了:“大哥……是我,云薇。”
那汉子闻言,猛地愣住了,瞪大了眼睛,仔细打量着云薇,脸上先是茫然,继而像是想起了什么,瞳孔骤缩,手中的铁锤“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嘴唇哆嗦着:“小……小薇?你……你还活着?阿爹阿娘他们……”
“大哥!”云薇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扑进了汉子的怀里。这汉子,正是她的大哥,云山。
云山亦是虎目含泪,紧紧抱住失散多年的妹妹,这个沉默寡言的铁匠,此刻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叶凡静立一旁,紫神龙也默默看着这重逢的一幕,龙目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良久,兄妹两人才平复下情绪。云山连忙将叶凡和云薇请进院内。院子不大,一边是搭建的简陋棚子,里面是打铁的火炉和工具,另一边则晾晒着一些药材和兽皮。一个穿着朴素的妇人正坐在屋檐下缝补衣物,两个年约五六岁、皮肤黝黑、虎头虎脑的男孩在院内追逐打闹。
“这是你嫂子,翠娘。这两个皮猴子是你的侄子,大虎,二虎。”云山介绍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满足,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
翠娘连忙起身,有些拘谨地向叶凡和云薇行礼。两个男孩也好奇地停下打闹,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陌生的姑姑和那位气度不凡的叔叔。
叶凡微微颔首回礼。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云山体内的圣族血脉已然稀薄至极,恐怕连一些粗浅的修炼都无法支撑。而翠娘和两个孩子,更是彻头彻尾的凡人,身上几乎感应不到任何特殊血脉的气息。
云薇看着大哥如今平凡的生活,看着他憨厚的妻子和懵懂的侄儿,心中百感交集。曾经的圣族后裔,如今已彻底融入了这尘世烟火之中,为了生计而起早贪黑,与寻常贩夫走卒无异。血脉的荣耀与悲怆,似乎都已与他们无关。
“大哥……你们……”云薇声音哽咽,不知该如何问起。
云山叹了口气,引着他们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翠娘默默地端来了粗茶。他看着嬉闹的儿子,眼神复杂:“当年族中遭逢大难,爹娘带着我们兄妹和一些族人逃到这里。为了躲避追杀,长辈们决定彻底隐匿,不再修炼,与凡人通婚,让血脉自然稀释……爹娘他们,早在十多年前就相继病逝了。我……我也娶了翠娘,有了这两个小子。”他摸了摸跑到身边的大虎的头,苦笑道,“我们这一支,到我这里,圣族的血脉……算是彻底断了根了。这样也好,平平安安,不用再担惊受怕。”
他的话语平静,却透着一种认命般的无奈与辛酸。为了生存,一个曾经辉煌的种族,选择了自我消融于凡尘。
云薇听着,心如刀绞。她看着大哥那双因常年打铁而布满老茧的手,看着侄子们那纯粹无忧的眼神,知道大哥的选择或许是对的。但对于她这个血脉相对精纯、承载了更多记忆与责任的妹妹来说,这份“平凡”却显得如此沉重。
叶凡沉默地听着这一切。圣族的传说何其辉煌,其落幕却如此寂寥,融入这南疆小镇的打铁声中,消散于孩童的嬉闹里。他看着云山那满足中带着遗憾的脸庞,看着云薇那强忍悲恸的神情,心中对家族的衰败,又多了一种感悟,上一次还是付瑶家…
紫神龙的声音在叶凡心间淡淡响起:“血脉凋零,莫过于此。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能在这尘世中求得一份安稳,于他们而言,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是啊,幸运。叶凡看着眼前这平凡的一家人,或许,不去打扰,才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但云薇呢?她体内仍然存留着血脉之力,已然无法回归“平凡”,她的路,又该如何走下去?
夕阳的余晖洒在小院里,将打铁炉的影子拉得很长。重逢的喜悦之下,弥漫着的是血脉渐微、前路迷茫的淡淡哀伤。
云薇在碧溪镇呆了数日,期间为两个小侄子购置了许多东西,并且还请叶凡为自己的嫂嫂调养一下身体。这几日间,紫神龙一直待在叶凡袖臂之上,偶尔也会进入内世界,汲取所需要的能量。
“薇儿,你的路终究和我们不一样,今日过后,你便离开吧…”云山终于还是下定决心…
凡人的路终究不适合自己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