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这娃子！” 赵老栓顿时被噎得直瞪眼，刚发火，瘦士兵旁边的矮个就蹦了起来。
矮个跳到瘦士兵身前，挺起胸膛骄傲地拍了拍。
“啥叫强一点？我海哥刚才可是击毙了五十四个鬼子！光重机枪手就敲掉七个，还有俩炮手！你呢？今儿撂倒多少？十个？还是八个？”
赵老栓的脸腾地红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
确实，今天他也杀了不少鬼子，可总数比瘦士兵少了十来个，确实没比过。
梗了半天，他才挤出一句：“那是你们俩搭伙！我就一个人，能一样吗？”
“怎么就不一样？”
矮个扯着嗓门将赵老栓的话给堵回去。
“你身上背了多少子弹？我们呢？！”
“我们的子弹可全是现摸出来的你咋不说？换了你手里没子弹能撂倒几个？自己不行就说不行，别往我们人多上赖！”
赵老栓被堵得直咂嘴，憋了半天，指着矮个的鼻子：“你这小矮子，嘴咋这个厉害！”
矮个嘿了声，用手比了比他和赵老栓的个头：“我矮也要跟谁比吧？和你比，也没差多少啊。”
这话顿时将旁边的陈铁峰他们给逗笑了。
赵老栓气的脸都红了。
抖着手指着矮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赵老栓显然吵不过嘴皮子翻飞的矮个，喘了几口粗气，他猛地把枪往肩上一甩，气哼哼地往怀里掏东西。
矮个顿时叫道：“咋，吵不过你还想打人啊？”
赵老栓将一块浸了机枪油的布往瘦士兵脚边一丢。
“给你的。” 赵老栓别过脸，“刚领的新枪，就别再弄成之前那破样。枪管得擦油，别搞得开不了栓。”
瘦士兵看向脚旁的油布，脸上浮现出一抹诧异看向赵老栓，就听他继续道：
“你要是不会保养就来问我。老子打了十年枪，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瘦士兵看着赵老栓转身要走，那背影挺得笔直，却在迈出两步后偷偷往这边回了下头，眼神撞过来的瞬间又慌忙转过去，步子迈得更急了，顿时笑了。
他捡起油布对着赵老栓的背影喊道：“赵叔，谢谢。”
赵老栓脚下一个踉跄，嘀咕了句什么，回头问：“你们俩叫什么？”
矮个咧嘴露出两颗虎牙回道：“我海哥叫韩景海，我叫王嘎子，老头子你记住了？”
赵老栓瞪了王嘎子一眼，骂道：“没大没小的龟儿子，忙你的吧！”
说完加快脚步离开，看起来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周围还有其他川军在，看到赵老栓这样顿时也都笑开了。
这一场仗打完，显然145师这些人和陈铁峰这群人的隔阂也散了。
145师的人从来都是因为陈铁峰这群人逃兵的身份在瞧不起他们，知道他们不是而且作战勇猛后，自然倍感亲近。
都是为了国家而战的军人，他们自当要同仇敌忾，并肩作战了。
*
作战室的炭火明明灭灭，映得松井正雄的脸色忽明忽暗。
参谋官垂头站的笔直，沉声汇报：“少将阁下，派往界牌的两辆坦克被炸毁，第三、第六、第九中队……仅剩不足三百人。”
松井正雄没抬头，目光依旧落在摊开的作战地图上，指尖沿着界牌阵地的等高线缓慢滑动。
那张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显得格外冷硬，只有紧抿的嘴角暴露出一丝不寻常。
“松井太郎大佐……切腹自尽了。”
松井正雄终于抬起头，那双总是透着审视的眼睛里此刻像结了层冰。
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同寻常的冷硬。
“三个中队，被一群连像样重武器都没有的华国军队打垮了。”
参谋官垂头将身子绷得更紧，不敢回话。
松井正雄低下头，手指在桐川的位置上用力敲了两下。
“派遣四十架战机赶赴桐川，我要在日落前得到桐川被炸平的结果。”
“嗨！”
*
纪平安跟着在战场上收拾了一顿，等天蒙蒙亮收拾的差不多了才回到了临时指挥部休息。
一天一夜没睡，眼皮像坠了铅块，一下下往下坠。
“哗啦”一下布帘子被猛地掀开，卷着一股子凛冽的寒风灌进来。
纪平安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
他抬眼就看见冯天奎掀帘进来了。
“冯师长，外面都好了？” 纪平安直了直身子，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
冯天奎扯了扯冻硬的衣领，颔首时眉峰还凝着层霜气：“差不多了。牺牲的弟兄都安置妥了，武器弹药也清点入库，剩下的就是派警戒哨，防着鬼子反扑。”
他往纪平安对面的木箱上一坐，从怀里摸出个瘪了的烟盒，抖了半天也没抖出烟卷索性扔在一边。
这时候想抽根烟也不容易。
纪平安看着冯天奎虽然收缴了那么多武器弹药，眉间依旧散不掉的愁绪，想了想问：“冯师长，现在师里是更缺衣服，还是更缺武器弹药？”
冯天奎抬眸，目光在纪平安的脸上停了停，没立刻回答。
纪平安这话的意思，是他缺什么就能弄来什么的意思？
他昨天就觉得纪平安这人不简单，寻常商人根本没这本事可以弄来那么多弹药，更别说炸得鬼子坦克都飞了都反坦克地雷。
能在这种时候还可以将物资运送到前线，纪平安的背后定然有庞大的势力撑着。
不过眼下战事吃紧，管他背后是谁，能拿出东西救命就是友非敌。
只是……
冯天奎的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膝盖，心里那点刚因胜利升起的喜气，很快被更深的忧虑压了下去。
来桐川前，上峰的命令说得明白：固守，死顶。
桐川的地理位置很重要，不容有失。
日军显然也对桐川势在必得，两次在桐川失利，一定会派更多的兵力过来。
用不了多久，飞机、坦克就会像乌云似的压过来，到时候……
“衣服就算了。”
冯天奎的声音沉了沉，思索片刻后看向纪平安。
“纪公子之前给的那种反坦克地雷，还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