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袋里的沙土像是被泼出来的滚油,涌向四周。
沙土中裹着几块尖锐的碎石也跟着四处飞溅。
另一名重机枪手的脸部被碎石击中,人直挺挺地栽倒,脸上血肉模糊。
日军碉堡通常会有四名机枪手,还剩两个人见状立刻寻找掩蔽,想等待机关炮的攻势停下再反击。
可机关炮的弹雨似乎无穷无尽。
碉堡的沙袋墙壁被打得千疮百孔,射击孔周围的木头已经被打烂露出里面的黄土。
最终碉堡顶部的木梁被弹雨打得断,碉堡在机关炮的猛烈攻击下,竟然塌了。
安城东侧的卧虎岭上,Flak36高射炮被伪装网和松枝盖得严严实实。
观察员老张趴在雪堆里,望远镜镜头盯着西南方向的云层,手指扣在通话器按钮上。
“西南方向,三架九七式轰炸机!距离五千,高度八百!正贴云隐蔽接近!”
三架九七式轰炸机正从云层缝隙里钻出来,向他们的方向快速接近。
“各炮注意!目标轰炸机!”
高射炮组长李铁山的声音通过通话器传到每个炮手耳里。
“交叉火力形成弹幕!开火!”
Flak36高射炮同时轰鸣!
炮弹带着尖锐的啸声冲上天空,穿甲弹的弹道像无数道红色的闪电,交叉着往轰炸机群扑去。
最前面的那架九七式刚要俯冲,左翼就被炮弹击中,接着油箱被打穿。
航空汽油混着火星喷溅出来,机翼下立刻燃起一团大火。
飞行员慌乱地拉杆想爬升,可机身已经失去平衡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往一侧倾斜。
引擎发出刺耳的咔咔声,火舌顺着机翼往机身蔓延,飞行员当机立断跳伞。
可伞包刚弹出,几道红色弹道就已经穿透了降落伞,破损的降落伞失去升力,飞行员同他的飞机一同坠落在山间。
后面两架九七式的飞行员吓得魂飞魄散,原本的投弹计划全乱了。
他们立刻调转机头准备逃离。
“追!别让它们跑了!”
李铁山对着通讯器下令。
又是一轮弹幕射了出去。
其中一架中弹,冒着黑烟继续往远处逃,也不知道能撑不了多久。
最后一架比较走运没被击中,消失在云层后面。
面对纪家军的疯狂进攻,日军彻底乱了阵脚。
“日军现在乱了阵脚没工夫重整防线,趁他病要他命,扎进去!给我往死了轰他们!”
“收到!”
陈铁峰结束同纪平安的通话,通讯器里传来张振江的声音。
“反坦克炮阵地已清完!请求下一步指令!”
陈铁峰下令:“直接冲,打入东门瓮城!”
坦克部队重新启动,向着安城快速前进。
而此时的安城外围,黑松林碉堡里的炭火盆正烧得旺。
伪满警备旅第一旅王旅长刚扒完一碗糙米饭,桌上的军用电话突然炸响。
他连忙扔下筷子,三步并作两步抓过听筒。
还没等他堆起谄媚的笑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日军安藤参谋带着电流杂音的吼声:“王桂昌!你的第一旅现在在哪?!”
“在、在黑松林防线啊,太君!” 王桂昌的声音瞬间矮了半截,腰不自觉地往下弯,“弟兄们都在战壕里盯着呢,连只兔子都没放过——”
“混蛋!”
安藤直接打断他,吼声更高。
“纪家军的坦克都已经打到城下突破东关前哨了!这就是你说的没放过一只兔子?!”
“坦、坦克?!” 王桂昌猛地拔高声音,眼睛瞪得溜圆,“太君,您没说错吧?抗联那帮土包子,怎么会有坦克?!咱们黑松林到东门得走二十里山路,弟兄们徒步过去,怕是赶不上啊——”
“少废话!现在命令你立刻率全旅放弃黑松林防线,全速增援东门!必须拦住那些坦克,要是让它们冲进城,你知道军法处置的后果!”
安藤的怒吼几乎要冲破听筒。
“田边少将说了,你们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要在半小时内赶到东门!你要是敢延误,不仅你要死,你在安城的家眷也别想好过!”
王桂昌瞳孔猛地缩紧,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刚才还觉得暖和的炭火盆,此刻竟让他觉得浑身发冷。他忙不迭地应着:“是是!卑职明白!卑职这就把所有能调动的人都带上,一定在半小时内赶到东门!绝不让坦克靠近城一步!”
“最好如此!” 安藤语气带着威胁,“要是半小时后没看见你的人出现在东门外围,后果自负!”
啪嗒一声电话那头先挂了,听筒里只剩下滋滋的电流声。
“旅长……坦克到底是咋过去的啊?”
帐篷里一名营长也听到了电话,眼神里满是疑惑。
昨天他们刚把黑松林所有能过车的山道都挖了反坦克坑,连宽点的土路都拉了铁丝网,怎么抗联的坦克还能钻到东门去?
王桂昌将听筒砸回话机上,怒道:“谁知道他们怎么过去的!”
日军的反坦克炮都拦不住这帮家伙,现在让他们去?
这不是他让他们当炮灰去呢吗?!
“那咱去吗?”
另一名营长吞了吞口水问。
王桂昌猛地一拍桌子咬着牙:“我们有得选吗?!”
“不去?你们以为日军会放过咱们?我家老婆子和娃还在安城城里呢,要是我们敢抗命,他们第一个就得死!”
他们大多是本地人,谁家里没有妻儿老小?
家眷要么在安城,要么在周边村镇。
真要是抗命,家眷肯定没好下场。
听到王桂昌这话全都低下头,愤恨却也无奈。
王桂昌深吸一口气,“都别磨磨蹭蹭的!号手呢?吹紧急集合号!让一营、二营、三营都把能扛的家伙带上,机枪、步枪、甚至手榴弹,能拿多少拿多少!”
“告诉弟兄们半小时内必须赶到东门!谁要是敢掉队,不光军法处置,他家里人也别想好过!”
号手连忙摸出铜号,凑到嘴边吹了起来。
尖锐的紧急集合号声惊飞了枝头的麻雀刺破黑松林的寂静。
伪兵们听到号角声磨磨蹭蹭地站起来,脸上也都是不情愿。
就在他们刚要出发时,西边突然传来砰砰两声枪响,紧接着是一阵密集的哒哒哒机枪扫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