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霜刚覆上藤环阵的主环,耐旱花藤的花苞就绽开了,灰绿的叶间缀着淡紫的瓣,像把昨夜的月光揉碎在了藤上。西域商人正用鸣沙珠串成的绳,将新晒的葡萄干挂在藤须上,珠串一晃,葡萄干上的糖霜簌簌落下,沾在花瓣上,引得早起的蜂绕着藤架打转。
小丫头抱着成长册蹲在花藤下,发现花瓣内侧的纹路竟与记环果籽上的藤环纹重合,只是每个环里都多了个小小的“梦”字。她刚用铅笔描下纹路,就见笔尖的石墨顺着藤须往土里钻,埋在泉眼旁的记环果籽突然动了动,顶破层薄土,露出点嫩白的芽尖,芽上竟顶着个极小的梦字,像从土里长出的念想。
“这藤能把字种进梦里。”老卫长拄着藤杖站在一旁,杖头的紫水在霜气里凝成细珠,滴在芽尖上,“昨夜我梦见柱间了,他蹲在这藤下,说要给新苗编个会唱歌的笼。”话音刚落,共鸣仪突然发出段清越的调子,屏幕上的藤语曲线弯成个圆,像在应和这梦境。
冰原巫医托南境使者捎来的兽皮卷,此刻正铺在藤编桌上,卷上的符文在晨光里泛着银光,拼出片雪原的轮廓,雪原上的驯鹿群正啃着沾霜的紫藤叶。小卫卒指着符文间的空白处:“这儿好像缺了块什么。”话音未落,耐旱花藤的瓣尖突然往空白处探,紫瓣在兽皮上印出淡淡的痕,竟补全了雪原边的藤架,像把两地的景缝在了一起。
斑往陶瓮里续了些新采的紫藤花,瓮里的雪酿泛着细碎的泡,泡里裹着耐旱花的粉,破的时候溅出点酒香,混着花蜜的甜漫开来。“柱间当年总说,藤影能钻进梦里,把牵挂的人往一块儿凑,”他用指尖沾了点酒,往新苗的芽尖抹,“你看这芽,沾了酒就往兽皮卷的方向歪,是想钻进冰原的梦里去呢。”
科技城的共鸣仪突然亮起红灯,屏幕上的藤语翻译成行字:“南境有信,蜜藤茶已备好,正顺着藤脉来。”小卫卒刚把消息喊出来,就见南境方向的藤须突然剧烈晃动,像有股暖意在地下奔涌,所过之处,晨霜瞬间化了,露出底下泛绿的土。
小丫头的成长册上,新画的藤影图里多了许多重叠的人影:柱间的剪影蹲在藤下编笼,冰原巫医的身影立在雪原藤架旁,西域商人的轮廓在花藤间穿梭……所有人的影子都被藤须缠着,在纸上轻轻晃,像在梦里牵着手。她往人影旁添了只小小的蜂,蜂翅上沾着紫粉,正往每个影子的肩头落,像在传递悄悄话。
日头升高时,南境的蜜藤茶终于顺着藤脉涌到泉眼处,是顺着根须间的细流来的,茶水泛着琥珀色,在水洼里打转,竟转出朵紫藤花的形状。众人用陶碗接了喝,舌尖先是蜜的甜,接着是藤的清,最后竟尝到点冰原雪酿的烈,像把各方的味都融在了一口茶里。
“这哪是茶,是藤在梦里调的酒。”斑放下碗,望着新苗的芽尖——那里已长出片小叶,叶面上的“藤之灵”眼纹闭着,像在酣睡,“它准是把咱们的念想,都织进梦里去了。”
暮色降临时,耐旱花藤的花瓣突然合拢,将沾着的糖霜裹在里面,像藏起了串星星。记环果的新苗在此时舒展叶片,眼纹慢慢睁开,映出片朦胧的影:柱间的木雕人偶正举着小铲子,往同心藤下埋新的花籽,珠内的雪原、沙丘、溪谷都在影里动,像幅流动的梦。
小丫头把成长册平放在藤下,让合拢的花瓣落在纸页上,花瓣上的糖霜化开,在“梦”字周围晕出圈淡紫的光。她忽然明白,有些相聚不必等到来年,藤会替人把思念织进梦里,让牵挂的人影在藤影里重逢,让未说的话在茶香里交融,让每个寻常的日子,都因为这藏在藤下的梦,而变得格外温柔。
夜风穿过藤架,带着花瓣合拢的轻响,像在给这场梦哼着摇篮曲。而那株新苗,叶尖的眼纹望着主环的方向,像在说:睡吧,梦里有藤,有酒,有所有你惦记的人,咱们在梦里,先把明年的约,再絮叨絮叨。
夜露凝结时,耐旱花藤合拢的花瓣突然透出微光,像捧着串小小的月亮。记环果新苗的叶瓣上,“藤之灵”的眼纹在光里轻轻眨动,映出的梦境愈发清晰——柱间的木雕人偶正踩着同心藤的枝桠,往每个藤环里塞紫藤花籽,籽落之处,立刻冒出带露的芽,芽尖都朝着泉眼的方向弯,像在奔赴某个约定。
小丫头趴在藤编桌上睡着了,成长册摊在一旁,册页上的墨痕被夜露晕开,竟化作条发光的藤,顺着桌沿往新苗的方向爬,藤上结着小小的字:“冰原的雪该化了”“西域的驼铃别太响”“南境的茶要趁热喝”……每个字都沾着点光,像在梦里给远方的人捎话。
老卫长提着藤灯巡亭,灯光扫过耐旱花藤时,花瓣突然微微颤动,吐出点糖霜,落在灯芯上,火苗“噼啪”跳了跳,灯影里竟多出个模糊的身影,正弯腰给新苗浇水,背影像极了年轻时的柱间。“这老伙计,倒会借藤影来看咱们。”他笑着往花藤下撒了把跨路花籽,“等开春,让花替你陪这苗说话。”
冰原巫医托人捎来的兽皮卷,此刻正被藤须缠在主环上,卷上的雪原符文在月光下流转,与新苗叶瓣的眼纹渐渐重合。忽然,符文间的藤架剪影里,走出个举着紫藤枝的北境幼崽,枝上挂着个冰雕的小环,环内冻着片雪绒花,顺着符文的脉络往新苗爬,像要从梦里钻出来。
斑往泉眼旁的陶瓮里添了些夜露,瓮中的雪酿泛着层银辉,倒映着藤灯的光。他指尖划过瓮壁的根须,那些藤须突然往一起缠,在瓮口织出个小小的网,网上沾着的雪酿滴落在地,竟凝成串冰棱,棱间悬着个迷你的藤环,环内映着西域商队的驼队,正踏过月光下的沙丘。
“柱间总说,梦是藤的桥,能把远的拉近,把虚的织实。”他望着冰棱里的驼队,忽然笑了,“你看这环里的影,倒比真的还热闹。”话音刚落,共鸣仪的屏幕亮了,藤语曲线弯成个心形,翻译出的字在光里闪:“念在,桥就在。”
南境的蜜藤茶在泉眼的水洼里转得更欢,茶水凝成的紫藤花突然炸开,化作无数光点,往每个藤环的方向飘。光点落在西域商人挂的葡萄干上,那些果子突然变得饱满,透出琥珀色的光,像浸了蜜的星辰;落在冰原的兽皮卷上,符文的银光更盛,幼崽的身影已走到新苗旁,伸手要去碰叶瓣的眼纹。
小丫头在梦里咂了咂嘴,成长册上的发光藤突然加速生长,缠住了幼崽的衣角,又卷住了冰棱里的驼铃,最后在主环的琥珀珠上打了个结。珠内的柱间人偶正举着小铲子,往结上撒紫藤花肥,结的位置立刻冒出朵并蒂花,一边是北境的雪绒,一边是南境的茶芽,中间缠着西域的鸣沙珠串。
天快亮时,耐旱花藤的花瓣缓缓展开,糖霜凝成的星星落在新苗的叶瓣上,像给眼纹镶了圈钻。所有的梦境影子在此时慢慢淡去,只在藤环的光网里留下层薄薄的雾,雾里飘着各方的气息:北境的雪香、西域的蜜甜、南境的茶醇,混着本地的紫藤气,在亭间漫成一片暖。
小丫头揉着眼睛醒来,发现成长册上的发光藤已消失,只留下道淡紫的痕,痕的尽头,她的笔尖不知何时画了个小小的藤环,环里写着“都来了”三个字,字上沾着点耐旱花的粉,像刚从梦里捞出来的。
她抬头望向新苗,叶瓣的眼纹正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像在说:你看,不管隔多远,念着的人总会在梦里聚首,藤记着这些暖,等天亮了,就把梦酿成新的盼,让桥的那头知道——我们在这儿,好好的,等着下一次,真的相见。
晨雾漫上来时,所有藤环的光都渐渐隐去,只剩主环的琥珀珠还亮着,珠内的并蒂花正轻轻晃,像在给这场梦,留个甜甜的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