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每月初一,镇邪司例会议事,他必须去一趟。
西安城的街道不知是何原因,比往日更显萧索。
路边的店铺不少关着门,偶尔有行人走过,也都步履匆匆,神色惶惶。
街角的布告栏上,贴着几张泛黄的邪祟预警,墨迹都快被雨水冲花了。
顾默走在街上,蚀灵盏在怀里微微发烫。
这不是阴气感应,而是一种细微的震动。
周围的阴气浓度比七日前又高了几分。
顾默走进大堂时,里面已经坐满个人,各区队长都在其中。
商田也在,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唾沫横飞地讲着十二式镇邪锣法的威力。
看到顾默进来,商田故意提高了嗓门:“顾队来得巧!正好给你讲讲我那锣法的精妙,以后办案也好有个依仗!”
顾默颔首,没接话,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很快,莫玲一脸疲惫的从外面走进来,看其脸色似乎好几天没有合眼了。
“本月例会,简单说几句。”莫玲敲了敲桌子。
“东城血棺案、西城骨笛域、北城镜中影,各处邪祟都有异动,伤亡不小。”
“总部的意思是,先稳住局面,别让邪祟扩散,至于根除得稳定下来后再思考。”
他顿了顿。
“各位汇报下上个月的基本情况吧,拣要紧的说。”
接下来的汇报像一场流水账。
各区域的队长说着邪祟的表象、伤亡数字、用了多少符纸法器。
轮到商田时,他拍着胸脯站起来,把北关街的事吹得天花乱坠。
全靠他那十二式镇邪锣法,邪祟领域每次开启都被他压制,伤亡控制在个位数!
说完他还特意提一句,顾队在旁协助,也学了不少东西!
众人纷纷附和,没人追问锣法为何能压制领域,邪祟的根源在哪。
莫玲只是点了点头:“做得好,继续保持。”
最后轮到顾默。
他站起身,声音平静无波。
“北关街邪祟源于庆春班旧怨,已初步掌握规则,暂无大规模扩散迹象。锣锤子在逃,仍在追查。”
寥寥数语,与商田的长篇大论形成鲜明对比。
有人忍不住问:“顾队,听说那邪祟领域能操控人演戏?没找到破解的法子吗?”
顾默抬眼,目光扫过那人,淡淡道:“规则复杂,仍在研究,商队的锣法已能有效干扰,目前以控制为主。”
一句话,把功劳推给商田,也堵住了所有可能深入的追问。
莫玲没再多问,挥了挥手:“散会吧,都回去盯着各自的区域,别出大乱子。”
众人起身离去,没人再提北关街的事。
……
西安城东南隅,一处废弃宅院的地窖深处。
十几根牛油烛插在石壁缝隙中,跳动的火光将人影拉得扭曲而冗长。
十七个人围坐在一张巨大的黑石桌旁。
其中一个正是曾经让黑风堂袭击顾默的酒客。
他们坐姿挺拔,呼吸悠长,周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内劲波动,最低的都是内劲十层圆满的修为。
然而,坐在主位的那名中年男子,却显得格格不入。
他穿着一件青布长衫,面容普通,颔下留着三缕短须,看起来就像个寻常的账房先生。
可他往那里一坐,周遭那十七道凝实如铁的内劲气息,竟如溪流遇海般悄然敛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甚至没有刻意释放气势。
可每个人的目光扫过他时,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敬畏。
这便是先天武者与内劲武者的本质区别。
内劲十层圆满,纵然能劈砖裂石,摘叶伤人,气息外放,如出鞘之剑,锋芒毕露。
而先天武者,内劲已返璞归真,融入气血,与天地共鸣。
你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却永远无法捉摸其边界,更遑论预判其动向。
“说说吧,镇邪司那边的动静。”
中年男子端起桌上的粗瓷茶碗,轻轻吹了吹浮沫。
左手第一位,一个脸上带着三道刀疤的汉子立刻欠身:“回大人,镇邪司总部那几个老家伙,依旧没离开。
“嗯。”中年男子呷了口茶。
“各区的邪祟,按计划闹着?”
“东城血棺案已吞噬一千八百条人命,棺中血尸每晚子时都会叩响门户,镇邪司派去的两队人马折损过半,暂时只能封锁街道。”
“西城骨笛域,能引动人的魂魄,昨夜有五十个人死在睡梦,目前已经累计一千二百人死亡。”
“北城画域已经开始扩散,目前已经覆盖了北城十分之一的地方,镇邪司大部分人员都在那边。”
“中城的虫巢丝线,也开始发挥了作用,开始在小部分人群中传染。”
“城郊结合区的阴河也如计划一般,河水红得越发厉害,镇邪司派去的船,还没靠近就翻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值得一提的是南城区,北关街的血色戏台,被控制得最好。”
“哦?”中年男子抬了抬眼皮。
“那个领域规则我们研究得最彻底,也是最完善的领域,反倒最被控制住了?”
“是的。”刀疤汉子点头。
“据眼线回报,南城区出了三个有些手段的队长,一个叫商田,擅用铜锣干扰领域,一个叫周厉,还有个赵山,他们对领域研究有些门道,能延缓领域扩张。”
中年男子放下茶碗, “能在规则完善的领域里稳住局面,倒也算有点本事。”
“既然有本事,留着便碍眼了。”
刀疤汉子立刻会意:“属下明白,这就去处理掉他们三个。”
“不必。”中年男子摆了摆手,目光深邃如潭。
“你去请人。”
“请人?”刀疤汉子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大人是说那些影子还在城中。”
“嗯。”中年男子颔首。
“我们的身份,还不能轻易暴露,请人动手,免得暴露,你们的身份只适合在最后时刻暴露。”
说完他站起身,青布长衫在烛火下微微晃动,整个人的气息再次变得模糊不清。
“做得像一点。”
“是!”刀疤汉子躬身应道。
地窖里的烛火突然齐齐摇曳了一下,待火光稳定时,主位上的中年男子已消失无踪,只留下那只还冒着热气的粗瓷茶碗,证明他曾来过。
刀疤汉子望着空荡的主位,眼底闪过一丝狂热与畏惧,随即转身对着其余人道。
“都回去吧!记住一切要不能着急,要确保自己身份不会暴露出来。”
待所有人都走后,只有上次那个酒客留了下来。
“十七,你有什么事。”刀疤男子问道。
“是这样的,上次我请黑风堂的人出手灭杀镇邪司队长顾默,可是黑风堂的人并不守信用,这都一个月过去了一点音讯都没有。”
“我留下来只是想要告诫你,黑帮的人信不过,如果继续跟黑帮打交道,你的银两只会打水漂。”
“还有这事!哼!黑帮的事,等我们解决这件大事后,再慢慢算,到时候他们吃多少都给我十倍的退出来。”
刀疤男子眼神闪过一丝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