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邪馆弩机队集结区域。
与秦家军那边换装轻甲、准备火油爆裂物的热火朝天不同,这里的气氛更显沉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锐利。
一千余名弩机队员背负着沉重的特制木箱,沉默伫立,如同蓄势待发的磐石。
顾默站在队列前方,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
“陈九。”
“馆主!”陈九踏前一步,声音压抑着战意。
“此战,弩机队分作两路,随秦将军出击。”
“一路,由你亲自带领,配备最大威力的爆裂、破甲类封邪瓶,目标,敌军攻城器械聚集区。”
“你们的任务,不是杀伤多少人,而是用最快的速度,将那些云梯、冲车、投石机,给我变成一堆燃烧的废木烂铁!”
“明白!”陈九重重点头。
“另一路,”顾默看向一名神色冷峻的年轻副手。
“由赵锋带队,配备范围性迟滞、混乱类封邪瓶,目标,敌军粮草储备区外围。”
“你们的任务是制造混乱,阻滞援军,为秦将军的主力焚烧粮草创造机会和时间。”
“记住。”顾默的声音陡然转厉。
“规则弩箭,是我们压箱底的东西,威力大,但数量有限,补给困难!”
“每一支,都必须用在最关键的地方!我要的是精准,是效率,是性价比!”
“都给我瞪大眼睛,找价值最高的目标打!”
“出击之后,紧跟秦家军步伐,他们冲,你们就跟进掩护,他们撤,你们必须第一时间交替后撤!”
“我不希望回来的时候,看到任何一具弩机队员的尸体,是被落在后面的!”
“都听清楚没有?!”
“清楚!”一千余人低吼回应,眼神坚定。
“好,行动!”
顾默一挥手,弩机队立刻无声地分为两股洪流,在陈九和赵锋的带领下,迅速融入了正在东侧暗门集结的秦家军队伍中。
顾默本人,则登上了东段城墙一处视野开阔的箭楼。
这里既能俯瞰整个出击路线和预定目标区域,也能及时观察到敌军大营的动向。
他需要在这里,为这场豪赌,把握最精准的时机。
东侧暗门,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城门,而是一处隐蔽在城墙拐角、被巧妙伪装过的出击口,外面还有一段废弃的壕沟和土坡作为掩护。
此时,秦烈这边一万精锐已然集结完毕。
人人衔枚,马裹蹄,就连甲胄的关节连接处,也用布条进行了捆扎,最大限度地减少了金属碰撞的可能。
秦烈亲自站在队伍最前方,如同一尊即将出鞘的绝世凶刃。
他看着身后这些沉默的士兵,又看了看混入阵中、背负巨箱的镇邪馆弩机队,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开闸!”
随着他一声低沉的口令,伪装被迅速移除,沉重的暗门被数名力士缓缓推开一道仅容数人并行的缝隙。
“出!”
秦烈一马当先,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出暗门,迅速隐入外侧的阴影之中。
身后的将士们紧随其后,鱼贯而出。
他们利用城墙投下的阴影、废弃的壕沟、以及地面上天然的起伏作为掩护。
远远望去,就像一道无声的溪流,沿着城墙根,向着预定的东北方向快速渗透。
整个过程井然有序,除了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和衣甲摩擦的窸窣声,再无其他杂音。
城头上,周参军指挥的疑兵们则更加卖力地挥舞旗帜,搬运器械,制造出更大的动静。
完美地吸引了远处异族观察哨的注意力。
霸原、沧溟、岩罕三人并肩而立站在一处山头上,遥望着三封城头那依旧忙碌的景象。
霸原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残忍的笑容。
“看吧!这就是大汗的智慧!区区驱俘攻城,便让他们手足无措,心力交瘁!”
他指着城头那些来回跑动的守军。
“瞧瞧他们,现在也只能靠着虚张声势来勉强维持了。”
“我敢打赌,现在城里的士气,已经低落到谷底!”
“那些当兵的,亲手杀了那么多自己人,晚上不做噩梦才怪!”
岩罕舔了舔嘴角,似乎还在回味之前那零嘴的滋味。
“劫吉大汗这一手,真是高明!把大夏人那套虚伪的仁义道德,变成了勒死他们自己的绞索!”
“我看,用不了几天,这城就得从里面烂掉!”
沧溟祭司兜帽下的目光同样冰冷,他缓缓道。
“大汗深谙人心之弱。”
“大夏文明绵延千年,礼义廉耻刻入骨髓,这既是他们的凝聚力所在,也是他们最沉重的枷锁。”
“今日我们撬开了这道缝隙,接下来,便是他们内部崩溃的开始。”
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然。
“纵观大夏,能似大汗这般,将人心、战法、时势运用得如此炉火纯青者,恐怕屈指可数。”
“此战之后,劫吉大汗之名,当响彻周边国土,令人闻风丧胆!”
霸原闻言,更是志得意满,哈哈大笑。
“祭司说得对!在大汗的智慧面前,杨业也好,其他人也好,都不过是土鸡瓦狗!”
“传令下去,让儿郎们再加把劲,多驱赶几批俘虏上去!”
“本将军倒要看看,他杨业还有多少箭可以射,还有多少良心可以煎熬!”
三人的注意力完全被城头的表演和城下的惨状所吸引。
丝毫没有察觉到,一支致命的利箭,已经悄无声息地搭上了弓弦,正沿着阴影,向着他们防御相对薄弱的结合部,疾驰而来。
战争的胜负,有时不仅取决于兵力的多寡,更取决于谁能更快地看穿表象,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战机。
而显然,这一次,顾默棋快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