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月后。
姜熙瑶捏着只巴掌大的木头小鱼，在炕头上叩得“嗒嗒”响，脆生生的声儿在屋里绕：“柚柚，橙橙，看妈妈这儿！”
这几个月，顾建党都偷偷地给俩孩子做玩具，一个个都很精美细心。
俩娃娃九个月多月了，正是好动的年纪。
一个追着线球往前拱，一个攥着布老虎往后缩，满炕的小身影窜得比猫还快。
姜熙瑶眼都不敢眨，坐在炕沿盯着他们，生怕哪个不留神栽到炕下。
这土炕可不矮，这地上又是原生态的土地，摔一下可不得了。
姜熙瑶摸了摸炕席。
要是能在地上铺几张凉席，让两个孩子敞开了爬多好？
可低头瞅着地上的泥土，刚冒头的念头又沉了下去。
姜熙瑶甚至都想把屋子全贴上光溜溜的地砖，又干净又凉快。
不然在这炕上一直盯着真累人。
不过这也就敢在心里想想。
这年头，谁敢这样搞？
传出去，“资本主义作风”的帽子能压得人抬不起头。
她叹口气，把爬到炕边的橙橙往中间抱了抱。
等改革开放了，非得把这破屋拆了，盖个亮堂堂的大别墅。
正琢磨着，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姜熙瑶刚要探头，就见林秀花脱着围裙往屋里冲，嗓门都带着颤：“瑶瑶！你大嫂要生了！我过去看看！”
林秀花在外面跟人唠嗑呢，突然听见陈盼睇跟人干架，动了胎气。
“好嘞！”姜熙瑶赶紧应着，又叮嘱了句，“娘，您路上慢点儿，别摔着！”
“晓得啦！”林秀花的声音早飘出了院。
自从帮着带俩娃，她就没怎么上工，天天跟着姜熙瑶他们吃好喝好，虽说带娃累得很，可身子骨倒比以前硬朗多了。
就看她这迈着小碎步跑的模样，哪儿像个快五十的人？
林秀花一路跑回家，刚进院就看见顾东海在正房门前转圈，嘴里还不停念叨：“保佑是男孩，保佑是男孩……”
“咋样了？”林秀花赶紧上前问，“怎么突然就生了？”
顾东海搓着手，摇摇头，“我不知道啊！”
旁边的顾建党也跟着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时，刘小华扶着圆滚滚的肚子，慢慢挪了过来。
“娘，是这么回事。大嫂刚才在河边，跟知青点的那个林知青林红梅吵起来了。大嫂说她这胎肚子尖，指定是男孩，林红梅偏说是女孩，俩人就呛起来了。后来大嫂急了，骂林红梅当初勾引老三，用的都是下作手段，最后还没得逞……林红梅听了，当场就恼了，伸手就推了大嫂一把，结果……结果大嫂就动了胎气。”
林秀花一听，气得直跺脚，嗓门也高了八度：“这娘们咋这么虎！都快生了还跟人干架，这要是出点事儿可咋整！”
屋里突然传出陈盼睇撕心裂肺的哭喊，林秀花脚步一紧，转头就冲顾东海喊：“老大！快！去灶房烧热水！多烧点！”
话音未落，她已经冲进里屋，嗓门隔着门帘传出来：“王大姐（接生婆）！要搭把手不？里头咋样了？”
林秀花：这日子刚安生没多久，又出糟心事，真是不让人省心！
顾东海赶紧往灶房方向去烧水。
院角的刘小华扶着肚子，眉头皱成了疙瘩。
自己离生也不远了，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孕肚，心里七上八下的，连陈盼睇的哭声听着都格外揪心。
这边正乱着，姜熙瑶把两个孩子抱到木头小推车上坐下。
这车是她画了图纸，让顾建党打的，双位置的那种，俩娃娃坐在里头刚好，省了不少力气。
不然两个孩子真的抱不过来，这年头又不能请保姆。
她把车推到里屋，自己则泡了两杯奶。
她把泡好的奶瓶分别塞到柚柚和橙橙手里，俩人接到奶瓶就自己吨吨吨地喝起来。
柚柚的小脚丫还翘着。
姜熙瑶又去房间拿了两个帽子出来给俩个娃戴上。
她看外面太阳还挺大的。
等柚柚和橙橙喝完奶，姜熙瑶洗好奶瓶就推着车出门了。
刚出门就和从城里回来的顾北泽撞了个正着。
“日头这么毒，去哪？”顾北泽赶紧迎上去，目光落在她鼻头上的汗珠。
“听说大嫂要生了，过去看看。”
姜熙瑶指了指车里的娃，“打算先把他俩推到许珍家，让她帮看会儿。”
顾北泽皱眉：“这么大太阳，咋不打伞？”
“就几步路，没事。”
“你等着。”
顾北泽没多话，转身就往家跑，没一会儿就举着把伞回来，稳稳撑在她头顶，“走，我们一起去。”
到了许珍家门口，门一开，许珍和李娇娇就笑出了声：“哎呀！是柚柚和橙橙来啦！”
许珍蹲到车边，忍不住戳了戳柚柚的小脸蛋，“这俩娃真是粉雕玉琢的，越长大越漂亮了！”
白白嫩嫩的，身上也是干干净净的。
车里的柚柚和橙橙像是听懂了，小手拍着车沿，咯咯地笑。
“珍珍、娇娇，麻烦你们帮看会儿俩娃。”
姜熙瑶叮嘱道，“他俩爬得快，你俩多盯着点。”
“放心吧！”许珍推着小推车就往屋里引，“我们会看好他俩的！”
姜熙瑶和顾北泽这才往顾家赶，刚到院门口，就见林秀花一盆盆带着血的水从屋里端出来，红得晃眼。
刘小华正扶着墙站在院角，旁边站着顾西河。
“二嫂，大嫂咋突然提前生了？”姜熙瑶赶紧上前问。
刘小华叹了口气，把河边吵架、林红梅推人的事又跟两人说了一遍。
顾北泽听着皱紧了眉，姜熙瑶转头看他，他无奈地摆手：“怎么还扯到我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正说着，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突然划破院子，姜熙瑶眼睛一亮：“生了！生了！”
没过多久，林秀花笑着送接生婆出来，手里攥着块崭新的一元钱，有些不好意思地递过去：“王大姐，实在赶得急，没来得及包红包，您别嫌少。”
接生婆笑着接了：“没事没事，理解！”
按这儿的规矩，接生婆接生不管男女，都得给红包，还得吃碗红糖鸡蛋。
林秀花赶紧拉着她：“您坐这儿等会儿，我这就去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