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柚眨巴着圆眼睛,小奶音重复:“外公……外婆?”
橙橙也跟着学,“外功、外婆。”
“对呀!”姜熙瑶笑着点头。
柚柚转头,皱眉看着橙橙,“似外公、外婆!”
自从俩孩子会说话,她就没再带他们见过姜志国和苏青他们。
怕小家伙们童言无忌,说错话。
想到马上能让爸妈见到外孙外孙女,姜熙瑶兴致勃勃地转身走回房间收拾东西,脚步都带着风。
顾北泽看着她雀跃的背影,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也跟着走进房间帮忙。
不过半个时辰,两大包行李就收拾妥当了。
眼下天儿冷,衣服都厚实,行李包鼓鼓囊囊的,看着就沉。
姜熙瑶先把俩孩子带到院里,用温热的毛巾仔细擦了他们的小手小脸,擦得干干净净后,才拿出两件厚厚的小棉袄,给姐弟俩一一套上。
橙橙的棉袄是藏青色的,柚柚的是粉色的,裹得像两个圆滚滚的小团子,可爱极了。
一切就绪,顾北泽拎起行李,姜熙瑶牵着柚柚,顾北泽牵着橙橙,一家四口踏着暖阳,去找牛车回大队了。
顾北泽一家四口坐着吱呀作响的牛车回到长丰大队。
姜熙瑶牵着柚柚和橙橙下了牛车,顾北泽在后面拿着行李。
姜熙瑶总觉得今天怪怪的。
怪安静的。
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往日村口都围着一大群人在唠嗑。
一家人往家走,路过晒谷场,远远就望见黑压压一群人围在场中央。
大队长顾建国站在临时搭起的土台子上,眉头拧着,手里攥着几张纸。
“大家安静!都安静些!”
顾建国清了清干涩的嗓子,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姜熙瑶抬眼一瞧,顾建国边上站着几个熟悉的身影。
姜志国、苏青、霍正,还有后来住进牛棚的于伟和林朗。
他们都低着头,脸上满是窘迫,显然还摸不透今儿这阵仗的原因。
顾建国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各位乡亲,今天召集大伙儿,是要宣布一件重要通知。
我手里拿的,是县革委会下发的《关于姜志国等同志平反昭雪及恢复工作的决定》!”
“平反昭雪”四个字一出口,晒谷场瞬间鸦雀无声,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顾建国展开文件,一字一句念得格外清晰:“现经调查核实,姜志国同志、苏青同志、霍正同志、于伟同志、林朗同志,此前所受审查均属冤假错案,现予以彻底平反,撤销一切不实结论,恢复政治名誉,免除劳动改造处分,即刻起返回原单位恢复职务!”
不少人忍不住念叨:“平反昭雪……这是洗清冤屈了?”
有人接话,“那他们不是所谓的坏分子?”
顾建国顿了顿,又从兜里掏出一封印着鲜红印章的信封。
双手奉上。
“霍正同志,另有一封京市军区发来的任命书,我就不在这儿念了,当面交给你。”
顾建国的后背已经浸出了一层冷汗。
他拿到文件时他才知道,这位在大队牛棚里默默劳作了三年、手脚麻利不叫苦的霍正,竟是西北军区的副司令!
这样的大人物在他的地界上接受改造,他竟一无所知。
此刻手心全是汗。
递过去时手都带着点微颤。
霍正接过任命书,指尖触到硬挺的信封,眼底闪过一丝动容,随即郑重地向顾建国点了点头:“多谢顾大队长这段时间的照拂。”
顾建国摆摆手,“没有没有。”
这冷风呼呼地吹的,他都觉得热。
此时此刻他无比庆幸从来没有苛待过这些劳动分子。
今天其他大队的大队长拿到文件吓得腿软。
他们经常批斗这些下放人员,如今不知如何收场。
苏青听完,眼泪“唰”地就掉了下来,捂着嘴泣不成声,却是喜极而泣。
姜志国伸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自己的眼眶也红得发亮,喉结滚动着,半晌才挤出一句:“三年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他们终于洗清了冤屈,能回到自己的岗位,能回家了。
周围的社员们也炸开了锅,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
“我就说姜同志是好人,他还下水救过我们家驴蛋呢!”
“可不是嘛,他们一看就是好人,哪能是坏分子,这真是沉冤得雪啊!”
“霍同志居然是军区的,真是真人不露相!”
晒谷场上人声鼎沸,议论声像炸开的锅,嗡嗡地飘在半空。
顾建国将文件递到姜志国手里。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穿透喧闹:“从今天起,你们就能自行离开大队了,啥时候要走,找我开介绍信,直接去坐火车就行。”
姜志国攥着文件,脸上满是感激:“谢谢大队长,这几年,真是辛苦你多番照拂了。”
顾建国摆了摆手,眼神里藏着掩不住的诧异:“哎,真没料到,你们竟是这般身份。”
“大队长,我们的介绍信能晚些开吗?”
姜志国望向人群外,语气带着期盼,“我想在女儿家多待些日子。”
“当然可以。”顾建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你女儿在哪?”
姜志国抬手指了指。
人群边缘,姜熙瑶一家正站在那看着他们。
姜熙瑶牵着一对粉雕玉琢的孩子,顾北泽身旁也牵着柚柚,两大两小站在那儿,眉眼如画,养眼极了。
顾建国眼睛猛地瞪大,惊得脱口而出:“你女儿是熙瑶?哦,都姓姜……”
话说到一半,顾建国顿住了。
之前总觉得两人长得不像,压根没往这处想,此刻余光扫过苏青的脸。
才发现她眉眼间竟和姜熙瑶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苏青平日里总低着头,谁也没认真瞧过。
顾建国不敢相信,“你们竟是熙瑶的父母?这么说来,我们也算是亲家了,我是顾北泽的大爷。”
“我知道。实在是局势严峻,迫不得已才瞒了你们这么久。”苏青语气里带着歉疚。
这边话音刚落,她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脸上再无往日的拘谨。
如今她终于大大方方地挺胸抬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