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军驻扎的营地里,旌旗招展
高高的点将台上,谢绽英一身戎装,笔挺如松,冷硬的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剑,扫视着台下整齐列队的四排十二人。
台下众人,虽都换上了军中最低阶士兵的制式兵甲,粗布麻衣,铁片护心,却依旧难掩各自独特的气质。
最前排,三位皇子赫然在列。
他们褪去了锦袍玉带,穿着与普通士卒无异的装备,然而那天生的天潢贵胄之气却无法被粗陋的衣甲掩盖。
大皇子曲长平神色温和却难掩矜持;二皇子曲怀安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觉得颇为有趣;而三皇子曲应策,即便穿着最普通的兵甲,那浑然天成的高冷气场依旧强烈得让人无法忽视。他五官深邃立体如刀削斧凿,薄唇紧抿,眼眸暗沉如无尽深渊,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仿佛他不是来受训的新兵,而是来巡视领地的王者。
第二排与第三排,则是几位皇室精心挑选的伴读子弟,个个家世显赫,此刻虽努力做出严肃的表情,但眉宇间多少带着些新奇与忐忑。
唯有第四排,画风略显不同。
英姿飒爽、眼神明亮的将门虎女傅绿水;
她身旁是嘟着嘴、满脸都写着“不情愿”三个大字、但依旧下意识将背脊挺得笔直的谢天歌;
以及另一位眼中充满好奇与期待、努力模仿着标准军姿却仍显得有些娇憨的灵安县主。
谢绽英冷冽的声音打破沉寂,如同金石交击,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奉陛下皇命,自今日起,对诸位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军事历练!”
“第一个月,尔等需与普通士兵同吃同住同操练!站岗、放哨、喂马、劈柴、搬运军械……所有杂役,一视同仁!你们的第一课,便是放下身份会何为真正的军营生活,何为士卒之苦!”
“第二个月,学习排兵布阵、兵法韬略、小队实战对抗!”
“第三个月,进行综合实战演练,会分配野外歼敌任务,检验尔等所学!”
“今日首要之事,便是分组!军营之中,团队协作重于一切!分组以抽签为准,任何人不得异议!”
说罢,谢绽英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最后一排的谢天歌,声音陡然加重:“谢天歌!”
“末将在!”谢天歌一个激灵,下意识挺胸应答。
“陛下有令,集训期间,所有操练任务,你需双倍完成!不得有误!”
“啊!?”谢天歌的小脸瞬间垮了下去,哀怨几乎要化为实质。
这是陛下和皇后对她牵着赫连誉游街示众之事的惩罚,她只能认命!
谢绽英不理她,目光转向另一侧:“灵安县主。”
“啊?在!”灵安县主吓了一跳,连忙应道。
“你自请来营历练是皇后娘娘特许,念你体力欠佳,所有任务,准予减半!”
“谢…谢将军!”灵安县主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
“现在,开始抽签!”谢绽英一挥手,一名亲兵立刻捧上一个签筒。
“除女眷外,同组之人,需在同一营帐内同吃同住,培养默契!”
说完,谢绽英亲自从签筒中取出最后三根明显不同的签,走到三位女眷面前。签上简单的写着一、二、三的数字,对应之前分好的三组男子队伍。
傅绿水神色平静,上前一步,恭敬大方地抽走一根。
灵安县主觉得有趣,几乎是跳着上前,抢着抽走一根。
最后一根,谢绽英直接伸到了谢天歌眼前。
谢天歌看着大哥那毫无表情的脸,认命般地、极其不情愿地接了过来。
接下来谢绽英的亲兵开始公布分组结果:
“第一组:大皇子殿下,傅绿水小姐,镇国公府陈渠、陈业两位公子。”
“第二组:三皇子殿下,灵安县主,宁远侯府小世子顾闻,兵部尚书府嫡子李济才。”
“第三组:二皇子殿下,容昌伯府嫡子郑阶,谢元帅之女谢天歌,慎郡王府嫡孙曲墨。”
这样的分组安排,看上去还算公平。第一组的四人中,大皇子、傅绿水与陈渠都习武,只有陈业是文弱书生。第二组除了灵安县主娇生惯养、不谙武事之外,其余几人皆自幼练武。第三组中,二皇子、谢天歌与曲墨均身手不错,唯独郑阶手无缚鸡之力。再加上谢天歌还需完成双倍任务——总体来看,三组的实力可谓相对均衡。
谢绽英接着分配了各组的营帐,然后目光如电,再次扫视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警示道:
“记住!踏入军营,便只有军令,没有身份!一切行动,必须听从指令!若有违反,无论尔等是谁,一律军法处置!绝无例外!”
台下静默一瞬,随即爆发出参差不齐却足够响亮的回应:
“是!!!”
谢绽英冷冽的目光扫过台下神色各异的“新兵”,继续下达指令:“现在,各自去后勤处领取床单被褥,然后按分配好的营帐编号入住整理。半个时辰后,校场集合,开始今日上午的操练!解散!”
众人闻言,这才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三三两两地朝着后勤处的方向走去。
谢天歌磨磨蹭蹭地走在最后,小脸皱成一团,极其不情愿地扛着她那杆明显超规格的长枪,一步一挪地准备往女眷营帐区去。
“谢天歌。”谢绽英的声音如同背后长了眼睛,精准地叫住了她。
谢天歌不情不愿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大哥……”
谢绽英走到她面前,从怀中取出一块新的木牌,递给她,语气依旧平淡无波:“陛下特意吩咐了,怕你太过胡闹,影响其他女眷休息。这是你的新营帐,你自己单独住一间。”
谢天歌接过那块冰冷的木牌,气若游丝地问道:“大哥!那……我操练完了,晚上可以回家睡吗?我保证天不亮就回来!绝对不耽误操练!”
谢绽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吐出几个字:“不可以。”
谢天歌居然给他保证天不亮能起来!!
“为什么啊?”谢天歌哀嚎。
“军令如山。擅自离营,按逃兵论处。”谢绽英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更具威慑力的话,“爹说了,你若敢偷跑回家,他就亲自把你捉回来……打断你的腿。”
谢天歌脖子一缩,立刻蔫了。
但她还不死心,又凑近了些,“那……二哥呢?他会不会过来?他来了我能不能去他帐里打个地铺?”好歹有个熟人能说说话。
谢绽英瞥了她一眼:“云旗隔几日会过来,负责教授你们机关陷阱的布置与识别。至于打地铺……”他语气毫无起伏,“你想让他陪你一起挨军棍,尽管去。”
谢天歌,继续挣扎:“那……休沐呢?”
谢绽英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十日一休。休沐日可归家。”
“十天?!”谢天歌的声音拔高了些,随即又问,“那……要是我生病了呢?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休养了?”
谢绽英语气笃定:“你身体很好。再说,营中有军医。”
“那……受伤了呢!”
谢绽英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谢天歌,只要我在军营一日,就不会允许你受需要离营休养的重伤。收起你那些小心思。”
所有退路都被堵死,谢天歌像被霜打过的茄子,她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扛起长枪。
“你若实在想揍北疆世子……下次记得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谢绽英话锋一转,“光天化日之下,将一国世子捆了游街示众……如此骇人听闻、影响邦交的事情,若不是姑姑坚持,皇子求情,赫连誉松了口,你现在都应该在大牢里!”
“赫连誉打赌的手段太过于龌龊和下流!我只是要让他明白一个女子若是名节被毁便是这般毫无尊严,被人羞辱的下场!”
谢绽英看着她那副“我没错,下次还敢”的理直气壮模样,“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便好生领罚,将这三个月熬过去便是。”
他看着谢天歌,难得地放缓了一丝语气,“这军营本就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撒欢野惯了的,何必摆出这副上刑场般的模样?”
谢天歌闻言,却小声嘀咕了一句,“那怎么能一样……”
以前她是来玩的,现在她是来受罚的,是得双倍操练、被所有人盯着的“重点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