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秋霜染新枫,旧阶落新红
霜降的风带着点烈,把断星崖的枫叶吹得红透了。药铺后山的枫树林像燃着团大火,叶片在枝头晃啊晃,时不时飘下几片,落在药铺的青石板阶上,铺了层红绒毯。小芽儿举着竹筐在阶前捡枫叶,指尖捏着叶片的尖角,红得像染了胭脂,在阳光下透亮得能看见脉络。
“别捡太多,当心扎着手。”小石头正在给药圃里的麦冬盖稻草,防备夜里的寒霜。他看着阶上的红枫,忽然说,“太爷爷说,枫叶红得越透,来年的雨水就越足。他总爱捡些完整的枫叶夹在药经里,说‘草木的颜色,也是药的性子’。”
小芽儿抱着竹筐跑过来,枫叶在筐里簌簌响:“爹,这些能做书签吗?太爷爷的药经里,是不是也夹着这样的枫叶?”
“是呢。”小石头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草屑,“你太爷爷的药经里夹着好多枫叶,有红的、黄的,还有半红半黄的,像本彩色的书。他说‘每片叶子都有自己的样子,就像每个人的病,得对症开方’。”
阿芷坐在廊下的竹椅上,看着竹匾里晾晒的枫香脂,琥珀色的树脂凝成小块,散发着淡淡的香。她的手指在脂块上轻轻划着,忽然说:“你太奶奶用枫香脂做过膏药,说能治跌打损伤。她还会把枫叶晒干了煮水,给你爷爷泡脚,说‘这叶子带着火气,能驱寒’。”
小芽儿凑过去,拿起块枫香脂对着光看:“太奶奶,这像不像琥珀?里面是不是也有小虫子?”
“没有虫子,却有阳光的味。”阿芷笑了,把脂块放回竹匾,“你太爷爷采枫香脂时,总选晴天,说‘太阳晒过的脂才够黏,药效才够足’。他还说,‘草木的精华,都藏在这些不起眼的东西里’。”
午后的日头暖了些,枫叶在阶上晒得发脆。小芽儿把捡来的枫叶夹进自己的小药书里,每片叶子都压得平平整整。小石头则提着竹篮,去后山采野菊花,说“霜降的野菊最能明目,得趁晴好天收了”。
“爹,太爷爷也这时候采野菊吗?”小芽儿跟在后面问。
“采啊。”小石头拨开路边的荆棘,“他总说‘霜打的菊,性更烈’,采回来的菊花要放在竹匾里晒,不能用铁器,说‘怕沾了火气,失了凉性’。”
镇上的学堂先生路过药铺,看见阶上的红枫,笑着说:“苏掌柜家的枫叶红得真好,像幅画。”他接过小石头递来的野菊花茶,又说,“当年苏先生给学生们讲草药,总拿枫叶举例,说‘草木有本心,不为他人妍’,至今还记得呢。”
小芽儿听见了,从竹筐里挑了片最红的枫叶递过去:“先生,这个给您当书签!太爷爷说,好叶子能让书更香。”
先生接过枫叶,赞道:“这孩子,心思跟苏老先生一样细。”
傍晚收工时,夕阳把枫叶染得更红了,像燃着的小火苗。小芽儿帮着把晒好的野菊收进陶罐,又把夹着枫叶的小药书放进抽屉,说“等干了就成漂亮书签了”。小石头则把枫香脂装进瓷瓶,贴上标签,摆在药柜最显眼的地方。
夜里,风声卷着落叶敲窗,像谁在轻轻叩门。小芽儿趴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忽然说:“爹,枫叶落了是不是很伤心?”
小石头给她掖好被角:“不伤心。它们落在土里,能变成肥料,让明年的枫树长得更旺。就像太爷爷说的,‘草木的枯荣,都是为了新的生机’。”
阿芷坐在灯下,翻着那本夹满枫叶的旧药经,叶片在灯光下泛着暗红的光,像一页页温暖的往事。她想起苏禾捡枫叶的样子,他总挑最红的那片,说“这颜色像日子,得红火火才好”,然后小心翼翼地夹进书里,嘴角带着满足的笑。
她知道,旧阶总会落满新红,就像这秋霜染新枫,把前人的念想、后人的欢喜,都铺在阶上,融进土里,一年年,一季季,在这满是药香的院里,长出更旺的生机,映出更红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