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残响未平
幽蓝色的光芒彻底熄灭，那令人心智摇动的嗡鸣声也戛然而止，地下大厅陷入一种死寂般的沉默，唯有应急灯投下惨绿的光晕，勾勒出狼藉的轮廓和幢幢人影。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刺鼻的化学试剂、以及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的怪异气息。
特警队员们动作迅捷专业，控制现场，收缴武器，给魏谦、韩博士以及所有被制服的“收割者”和安保人员戴上冰冷的镣铐。魏谦在被押走前，回头看了林晓一眼，那眼神中的怨毒之外，确实带着一丝令人不安的、近乎怜悯的诡异平静，仿佛在观看一群即将溺毙却不自知的蝼蚁。
林晓无暇细究那眼神的含义，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中昏迷不醒的石磊身上。少年脸色苍白，呼吸微弱，身体轻得像是被抽走了大部分的魂魄。苏杭沉默地走过来，探了探石磊的颈脉，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对着林晓微微摇了摇头，示意生命无碍，但情况不明。
“救护车！这里需要医护人员！”林晓朝着入口处大喊，声音因之前的搏斗和焦急而沙哑。
陈队长指挥着现场，面色凝重如水。他走到那台已经沉寂的、结构复杂的环形仪器旁，即便见多识广，眼中也难掩震惊。这绝非普通的实验室设备。
就在这时，一直被特警从货架后带出来、处于极度惊恐中的孙炜，仿佛终于从梦魇中挣脱。他眼神涣散，浑身剧烈颤抖，指着那台仪器中央原本散发着幽蓝光芒、此刻已是一片黑暗的区域，发出了凄厉至极、几乎不似人声的尖叫：
“眼睛！……那机器里……刚才……有一只眼睛……睁开了！！！”
他的尖叫在空旷的地下大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突兀。
几名正在附近勘查的警察和特警闻言，立刻警惕地抬起枪口，对准那台仪器，如临大敌。陈队长也猛地转身，锐利的目光扫视过去。
然而，仪器沉寂，黑暗，没有任何生命迹象，更没有所谓的“眼睛”。
一个年轻的警察用手电筒仔细照射仪器内部结构，回头报告：“陈队，里面只有复杂的线路和一些……看不懂的晶体结构，没有生物反应。”
陈队长走到几乎瘫软在地的孙炜面前，蹲下身，语气尽量平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孙炜，你看清楚了？是什么样的眼睛？”
“我……我看清楚了！”孙炜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比划着，“就在光灭掉的前一秒……在那机器最中间……蓝色的……冷冷的……像……像蜥蜴的眼睛！它在看我们！它绝对在看我们！”他的恐惧真实无比，不似作伪。
但现场的物证勘查结果，却无法支持他的说法。技术人员的初步检测显示，那台仪器内部没有任何生命体残留或近期活动的痕迹。
陈队长拍了拍孙炜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些，但带着结论性的意味：“你受了很大惊吓，可能产生了幻觉。这种环境下，精神高度紧张，出现错觉是可能的。”他起身，对旁边的警员吩咐，“带他下去，好好安抚，做个详细的笔录。”
孙炜被搀扶起来，他看向林晓和苏杭，眼神充满了无助和急于被相信的渴望：“林主厨，苏老师，我真的看到了！我真的……”
林晓看着孙炜，又看向那台冰冷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仪器，眉头紧锁。他相信孙炜不是在说谎，但眼前的事实又让他无法辩驳。
苏杭站在林晓身边，嘶哑的声音低低响起，只有两人能听见：“幻觉，看不到真实。但他的恐惧，是真的。”
医护人员赶到，小心翼翼地将石磊放在担架上，迅速抬离。林晓本想跟上，却被陈队长叫住。
“林晓主厨，”陈队长表情严肃，“你们提供的线索非常关键，帮助我们捣毁了这个危险的窝点。但现在，我需要你们，尤其是你和苏杭先生，配合我们完成初步的现场陈述。这里的一切，包括这台机器，”他指了指那环形仪器，“都远远超出了一般商业竞争的范畴，我需要知道你们所了解的一切。”
林晓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对石磊的担忧中暂时抽离。他知道，这是必要的程序，也是将“彼岸花”及其背后势力定性的关键。
他和苏杭被分开进行问询。林晓尽可能客观地陈述了从发现赵铭异常，到“捕蛇计划”，再到石磊被标记和今晚的追踪与潜入。他隐去了部分过于细节的、关于效能中心核心数据的部分，但强调了魏谦代表的顶峰资本和“彼岸花”生物科技在此事中的主导作用，以及他们对石磊特殊感官的觊觎。
整个问询过程中，林晓的思绪却无法完全集中。孙炜那惊恐的尖叫和魏谦最后那个诡异的眼神，如同两股冰冷的丝线，缠绕在他的心头。直觉告诉他，事情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那台仪器……那只所谓的“眼睛”……究竟是什么？
问询暂时告一段落，林晓和苏杭被允许离开地下大厅，在地面一层临时划定的区域休息，等待下一步通知。
窗外，天色依旧漆黑，但远方天际已经透出一丝极淡的、预示着黎明将至的灰白。战斗结束了，但空气中弥漫的压抑感，却比之前更加浓重。
林晓和苏杭靠坐在墙边，沉默地喝着工作人员递来的热水。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但精神却紧绷着，无法放松。
“石磊被送往哪家医院了？”林晓声音沙哑地问。
“市一院，有我们的人看守，安全应该无虞。”苏杭回答道，顿了顿，补充道，“他的脉象很乱，不像普通昏迷。”
林晓的心又沉了一下。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安曼发来的加密信息。她和备份数据都已安全转移到应急地点。
「林晓，我截获到一段在警方信号屏蔽前，‘彼岸花’内部向外发送的、极其短暂的加密脉冲信号，无法破译内容，但接收方坐标……指向海外。」
林晓将手机屏幕递给苏杭看。苏杭瞥了一眼，眼神更冷。
对手的触手，比他们想象的更长，反应也更快。即便巢穴被捣毁，他们也并非全无准备。
就在这时，一名技术部门的警察拿着一个证物袋走了过来，袋子里装着一块扭曲变形的、从环形仪器内部核心部件上拆下的黑色晶体碎片，边缘似乎还残留着一点难以察觉的、非自然形成的幽蓝光泽。
“林先生，苏先生，”警察将证物袋递过来，语气带着一丝困惑，“你们见多识广，帮忙看看，这是什么东西？我们的仪器检测不出它的具体成分，硬度极高，结构……也很奇怪。”
林晓和苏杭同时看向那块碎片。
就在目光接触的瞬间，两人心中都莫名地升起一股强烈的不适感，仿佛那碎片的深处，正有什么东西……在回望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