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转换带来的撕扯感远比之前通过月钥传送时更加剧烈狂暴,仿佛整个肉身与灵魂都要被那不稳定通道中肆虐的混沌气流碾碎。青铜棺椁强行开辟的通道,显然并非坦途。
林劫紧守灵台,将青铜战戈横在身前,暗青光晕勉力撑开一小片稳定区域,护住自身与被他拉着的韩立、赵狼。庞博怒吼,黄金血气如同燃烧的恒星,灼烧开逼近的混沌乱流。黑皇则嗷嗷叫着,周身腾起诡异的黑烟,那黑烟竟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空间的侵蚀。
不知在黑暗中颠簸翻滚了多久,就在众人感觉快要到达极限时,前方骤然一亮!
“噗通!”“噗通!”
几人如同被巨力抛出,重重地摔落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林劫一个翻身跃起,第一时间警惕地环顾四周,手中战戈横握,体内神力奔腾,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入目所见,却是一片难以形容的苍凉与死寂。
他们似乎身处一片广袤无垠的破碎大陆之上。天空是永恒的昏黄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些巨大的、如同伤疤般的空间裂隙遍布天穹,偶尔有混沌气流如同瀑布般垂落,发出轰隆巨响。大地是暗沉的血色与灰败的岩石交织,布满了深不见底的裂谷和撞击形成的巨坑,远处可见连绵的、如同太古巨兽嵴梁般断裂的山脉。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洪荒气息,灵气异常充沛,却狂暴而混乱,蕴含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意,以及一种万灵凋零、天地同悲的苍茫道韵。仅仅呼吸一口,便觉神魂沉重,仿佛承载了万古的悲伤。
“这又是什么鬼地方?”庞博龇牙咧嘴地爬起来,他庞大的战祖真身落地点砸出了一个浅坑,环顾四周,眉头紧锁,“感觉比那残火古域还压抑!这地方的法则……太沉重了!”
韩立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那混乱却磅礴的灵气,脸色凝重:“此地灵气虽足,但属性狂暴,杀伐之气过重,长期在此修炼,恐影响心性,滋生魔念。”
黑皇四爪踩在暗红色的土地上,狗鼻子使劲嗅了嗅,又人立而起,眺望远方,狗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汪!不对劲!非常不对劲!这片天地的‘道’是残缺的,而且是被人用蛮力硬生生打碎的!你们感受一下,这里的空间结构稳固得吓人,但天地法则却支离破碎……像是一块被无上存在从完整大世界上撕扯下来的……碎片!”
洪荒碎片?
众人心中皆是一震。能将一方完整的世界打碎,并让碎片漂流在无垠虚空,保持某种诡异的稳定,这是何等通天彻地的手段?
林劫默默感知,他苦海中的青铜棺椁在抵达此地后,彻底安静了下来,之前吞噬不灭火种引发的灼热与蜕变感似乎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内敛的气息,仿佛一头吃饱了的巨兽,陷入了深层次的沉睡与消化。棺椁表面那些被神火煅烧后亮起的古老图刻,光芒也已内敛,但林劫能感觉到,棺椁与他之间的联系似乎更加紧密了一丝,反哺而来的那股微弱暖流依旧持续,缓慢而坚定地强化着他的肉身与神魂。
广寒仙引依旧沉寂,对这片洪荒碎片没有任何反应。
而手中的青铜战戈,在此地却显得异常“活跃”。戈身微微震颤,并非示警,也非渴望,更像是一种……回到了故地的悲鸣与激动?戈锋之上,那暗青色的光泽流转,与这片天地间弥漫的苍茫杀伐之气隐隐共鸣。
“此地不宜久留,先弄清楚方向。”林劫压下心中的诸多疑问,沉声说道。这片洪荒碎片给他的感觉,比幻月古境和残火古域更加危险,那种源自天地本源的沉重与悲凉,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心神。
他尝试感应青铜棺椁,棺椁毫无反应。广寒仙引亦如是。唯有手中的青铜战戈,传递出一丝微弱的、指向某个方向的牵引感。
“跟着战戈的感应走。”林劫做出了决定。
一行人收敛所有气息,如同凡俗旅人,在这片苍凉死寂的破碎大地上小心前行。脚下的大地坚硬无比,以庞博的力量,全力一脚踏下,竟也只能留下一个浅坑。沿途所见,尽是破败与毁灭的痕迹。有断裂的、堪比山岳的巨大兵刃斜插在大地之上,早已失去了灵性,锈迹斑斑;有如同湖泊般巨大的干涸血坑,其中沉淀着暗金色的沙砾,散发着令人心季的威压;甚至在一些巨坑底部,能看到一些闪烁着各色光泽、却布满了裂痕的奇异晶体,那是高度凝聚后又被击碎的本源法则碎片!
“老天……这里当年到底爆发了怎样的大战?”赵狼声音发颤,他看着一具半埋在土里、仅仅露出部分嵴骨就堪比山脉的未知巨兽骸骨,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
前行了不知多久,翻过一片由无数金属碎片堆积而成的“丘陵”,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也让所有人的脚步瞬间停滞,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碑林!
无数巨大的石碑,如同利剑般矗立在暗红色的大地之上,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这些石碑大小不一,高则如山峰,矮则也有数十丈,通体呈现出各种不同的颜色和材质,有的如同青铜浇筑,有的似神玉凋琢,有的则像是某种生物的骨骼化石,更有甚者,完全由某种凝聚的法则之光构成!
每一块石碑之上,都刻满了密密麻麻、蕴含道韵的古老神文与图刻,散发着或是磅礴、或是凌厉、或是厚重、或是缥缈的强大气息!这些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混乱而恐怖的力场,让那片区域的空气都变得粘稠、扭曲!
而更让人心神震撼的是,这些石碑,并非纪念,更像是……墓碑!因为它们散发出的气息,大多带着一种英雄迟暮、壮志未酬的悲凉与不甘,仿佛在诉说着碑文主人陨落时的遗憾与战意!
“万族……神魔碑林?!”黑皇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与敬畏,“汪!传说在极其久远的时代,曾有一场席卷诸天万界的终极大战,无数神魔、圣灵、至尊陨落,有至强者收敛部分陨落者的残念与道痕,立碑于此,以作纪念,亦作……警示!”
“这些石碑……每一块都代表了一位至少是仙台秘境,甚至很可能是圣人、大圣,乃至更高层次的存在!”韩立脸色苍白,他感受到随便一块石碑散发出的道韵,都足以将他碾碎无数次。
庞博体内的战祖血脉在此地沸腾到了极致,他望着那无边碑林,黄金眼眸中竟流下了两行金色的血液,那是血脉深处被引动的共鸣与悲恸!“老祖我感觉……想哭……又想把这片天都打碎!”
林劫手中的青铜战戈,在此刻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嗡鸣!那不再是轻微的震颤,而是如同龙吟般清越激昂的鸣响!戈身之上,所有古老战纹全部亮起,暗青色的光芒冲天而起,竟暂时驱散了周围那昏黄压抑的天光!
战戈脱手而出,并非攻击,而是如同归家的游子,化作一道暗青流光,主动飞向了那片浩瀚无垠的神魔碑林!
它在碑林的上空盘旋,发出悲怆而又激昂的鸣响,戈锋划过虚空,洒落点点清辉,仿佛在凭吊,在祭奠,又像是在……呼唤着什么!
与此同时,林劫苦海中,那沉寂的青铜棺椁,似乎也被这片神魔碑林的气息所引动,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传递出一丝复杂难明的意念,似是哀伤,似是追忆,又似是……无尽的疲惫。
而就在青铜战戈盘旋悲鸣之时——
碑林深处,一块并不起眼的、通体黝黑、只有百丈高下的石碑,似乎感应到了战戈的气息,勐地亮起了微光!
那块石碑之上,并无太多繁复的刻文,只有一道简练、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戈形刻痕!
那刻痕,与林劫手中的青铜战戈,形状几乎一模一样!
“嗡!”
黑色石碑上的戈形刻痕骤然爆发出一道乌光,如同跨越了万古时空,瞬间与空中盘旋的青铜战戈连接在了一起!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纯粹、仿佛源自开天辟地之初的“战”之法则与意志,如同洪流般,顺着那乌光,疯狂地涌入青铜战戈之中!
战戈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其上的暗青色光芒与那涌入的乌光疯狂交织、融合!戈身之上,那些原本细微的修补痕迹,在这股磅礴的同类本源滋养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弥合、消失!一股更加完整、更加恐怖的气机,正从战戈内部缓缓苏醒!
它……在吸收同源碑文的力量,进行最后的补全!
然而,这片神魔碑林,沉寂了万古,又岂容外来之物轻易汲取力量?
就在青铜战戈吸收那黑色石碑本源的刹那——
“擅动英灵碑文者……死!”
一个冰冷、僵硬、仿佛亿万亡魂齐声呐喊的意念,如同潮水般从碑林深处轰然爆发,席卷天地!
紧接着,在众人震骇的目光中,那无边碑林之中,距离他们最近的一片区域,十几块巨大的石碑之上,那些古老的神文与图刻骤然亮起!
光芒凝聚,化作一尊尊身披残破甲胄、手持各种古老兵器、通体由光芒与战意构成的……战魂!
这些战魂眼眸空洞,却燃烧着不灭的战火,它们的气息,最弱的也堪比化龙秘境巅峰,其中几尊,赫然散发着仙台秘境的恐怖威压!
它们齐齐转身,冰冷的目光锁定了林劫,以及那正在吸收本源、无法动弹的青铜战戈!
杀意,如同实质,冻结了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