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通风管道仿佛没有尽头的金属肠道,但空气的细微变化和管道壁上逐渐增多的、带有编号和指示箭头的铭牌,都预示着他们正在接近终点。那股星际尘埃的冰冷味道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混合了机油、离子推进剂残余以及……某种压抑沉闷的能量场的气息。管道内的光线也明亮了一些,虽然依旧主要依靠残存的应急灯,但频率更高,甚至偶尔能看到远处有规律闪烁的红色警示灯光。
吴恕背着林薇,脚步比之前更加沉稳,却也更加警惕。他的左眼数据流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以前所未有的强度扫描着前方每一个角落、每一条岔路、每一丝能量波动。越是接近目标,潜在的危险就越大。港口区域,必然是“荆棘之眼”重兵布防之地,更何况他们还可能面临着“星尘号”补给船即将抵达或已经离开的时间压力。
林薇伏在他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背部肌肉的紧绷和那颗有力心脏的加速搏动。她自己的状态恢复了不少,生命能量的滋养和短暂的休整让她不再那么虚弱,但内心的弦也绷得更紧。她不再只是被动地承受,而是努力调动起自己增强后的感知,配合着吴恕的侦查。她的晶化右手微微发光,如同一个敏感的探测器,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浊气或能量涟漪。
“前面……有声音……”林薇忽然压低声音,在吴恕耳边说道。她的听觉似乎也变得比以前更加敏锐。
吴恕立刻停下脚步,凝神细听。果然,从管道深处,隐隐传来了并非机械运转的、更加杂乱的声音——模糊的交谈声、金属工具的碰撞声、还有某种重型设备移动的沉闷轰鸣。这些声音隔着厚重的管壁,显得有些失真,但无疑表明前方存在着活跃的人员活动。
“是港口的工作区域。”吴恕低声道,左眼的数据流迅速分析着声音的方位和距离,“我们可能已经进入了港口的外围维护层。必须更加小心。”
他选择了一条相对偏僻、似乎通往废弃仓储区的岔路,避开了声音传来的主方向。这条岔路更加狭窄阴暗,布满了蜘蛛网般的废弃线缆和冷凝水珠,但胜在安静。
随着不断深入,周围开始出现一些巨大的、密封的仓库门,门上喷涂着模糊的编号和危险品标识。一些门紧闭着,另一些则半开着,露出里面黑洞洞的空间,散发出陈腐货物和机油混合的气味。
吴恕在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再次停下,将林薇放下。“你在这里等着,绝对不要出声。我上去看看情况。”他指了指上方一个通往更高层的维修梯。
林薇紧张地点了点头,蜷缩在阴影里,晶化的右手光芒内敛,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吴恕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攀上维修梯,顶端是一个带有百叶窗格栅的通风口。他小心翼翼地透过格栅向外望去——
外面是一个巨大的、灯火通明的封闭空间!穹顶高远,由巨大的金属骨架支撑。下方是繁忙的景象:数艘大小不一、造型各异的飞船停靠在泊位上,有的正在被机械臂装卸货物,有的则闪烁着引擎预热的光芒。穿着不同制服的(主要是“荆棘之眼”风格,但也有少数看似中立商船船员打扮的)人员在码头上来回穿梭,各种运输车辆和工程机器人发出规律的噪音。远处,还能看到巨大的隔离闸门和通往月球表面的通道。
这里就是暗面港口!他们终于到了!
但吴恕的心却沉了下去。港口的守备比他预想的还要森严。随处可见巡逻的改造士兵和自动炮塔,出入口都有严格的身份验证关卡。更重要的是,他快速扫过那些停靠的飞船,并没有立刻发现符合“星尘号”描述的船只。难道……他们已经来晚了?
就在他仔细观察时,港口内的广播突然响起了一个冰冷的电子音:
“通告:所有单位注意,‘星尘号’补给船因轨道调整,抵达时间延后至标准时48小时后。请各单元做好接驳准备,并加强安保等级至橙色。”
48小时!
吴恕瞳孔微缩。这既是坏消息,也是好消息。坏消息是他们还要在这龙潭虎穴中躲藏两天。好消息是,他们还有机会!
他继续观察,试图找出安保体系的薄弱环节,或者可能的藏身之处。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港口边缘一片相对混乱的区域——那里堆放着大量的废弃集装箱和报废的机械设备,似乎是一个临时的废料堆放场,巡逻队的经过频率明显较低。
那里,或许是他们在接下来48小时内唯一的藏身希望。
他悄无声息地滑下维修梯,回到林薇身边,快速而低声地分享了观察到的情况。
“……情况就是这样。港口守备森严,‘星尘号’48小时后抵达。我们目前唯一的优势,是敌人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潜入。”吴恕的眼神锐利,快速制定着计划,“那个废料堆放场,是我们唯一可能藏身的地方。但需要穿过一段大约两百米长的、相对暴露的通道。”
林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怎么过去?”
“等。”吴恕言简意赅,“观察巡逻队的规律,寻找空隙。可能需要等到他们的换岗时间或者有大型货物进出造成混乱时行动。”
这意味着他们需要在这个通风管道里继续潜伏,可能是一小时,也可能是数小时。每一分钟都充满了不确定性和风险。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隐藏在冰冷的黑暗中,如同等待时机的猎手,又像是落入蛛网挣扎求存的飞蛾。
吴恕闭目凝神,左眼的数据流持续监控着外界的动静,大脑飞速计算着各种可能性。林薇则抓紧时间,继续调动生命能量滋养身体,同时耳朵竖起,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压抑感几乎令人窒息。
突然,吴恕猛地睁开眼!
“机会来了!”他低声道,“有一艘大型货船正在出港,闸门开启,吸引了大量注意力和巡逻力量。通道那边的守卫似乎被临时调走了部分!”
他拉起林薇,“跟紧我,动作要快,要轻!”
两人如同两道阴影,迅速而悄无声息地沿着管道向通往废料场的那个出口摸去。
终点就在眼前,而生与死的考验,也即将到来。他们能否成功潜入废料场,熬过这至关重要的48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