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完成了对宣大的初步清洗,带着沾满鲜血的账簿和人头,准备移师山西。他站在宣府残破的城头上,望着北方阴沉的天空,冰冷的眼眸中映不出丝毫波澜。
他能闻到风中传来的、塞外铁骑磨刀霍霍的腥气,也能感受到脚下这座帝国边镇在反腐风暴后的虚弱与死寂。
“建虏…不会等我们。” 陆铮对身边的沈炼低语,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宣大…守不住的。下一场血,很快就会流下来。”
陆铮按紧了腰间的绣春刀,历史上贱奴很快就会卷土重来。对于大明边镇,只能破而后立! 不趁这次机会整顿边军,往后恐怕再无机会!
崇祯三年的农民起义将会加重帝国的负担,让原本就如烛火不定的大明在风雨摇摆中更加摇曳!
崇祯三年的盛夏,在表面的重建喧嚣与底层的恐慌怨怼中流逝。
当第一片雪花飘落在辽东大地时,盛京城外,八旗的铁骑已再次集结,科尔沁的狼头纛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皇太极的目光,如同冰原上的头狼,死死锁定了宣府、大同那看似坚固、实则千疮百孔的城墙。一场比己巳之变更快、更猛烈的风暴,正在寒冬的朔风中,悄然孕育。而大明帝国,仍在猜忌、党争与刮骨疗毒的剧痛中,蹒跚而行。
……
崇祯三年,正月初五,宣府镇(总兵驻地)。
凛冬的寒风卷着雪沫,抽打着残破的城垣。本该是新年气氛,宣府城内却笼罩着比塞外寒风更刺骨的死寂与恐慌。
宣大总兵杨国柱站在城楼上,望着北方被风雪遮蔽的地平线,脸色灰败,手指冻得僵硬,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只有深入骨髓的绝望。
陆铮的“清饷”风暴刚刚席卷而过。副将、参将被锁拿了七八个,斩首示众者三人!负责粮饷、器械的中下层军官、吏员被带走讯问者数十人!
整个宣府镇指挥体系几近瘫痪。新招募的兵卒,衣衫单薄,面有菜色,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眼神空洞麻木,毫无战意。
粮饷虽有拨付,但经过层层克扣(虽经整顿有所收敛,但积弊难返),到手寥寥,怨声载道。城防工事在“清饷”期间几近停滞,多处坍塌的边墙只用冻土和碎石草草堵上。
“总兵大人…大同…大同急报!” 一名亲兵连滚爬爬冲上城楼,声音带着哭腔,“建虏…建虏主力…出现了!前锋已破新平堡!正…正朝大同杀去!”
杨国柱眼前一黑!大同!皇太极果然选了这里!他早有预料,却无力回天!宣府、大同互为犄角,大同若破,宣府孤城难守!
“快!快给朝廷和蓟辽袁督师发八百里加急!求援!求援!” 杨国柱嘶声力竭。他深知大同守备比宣府更糟,大同总兵王朴更是以贪婪怯懦闻名。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皇太极亲率八旗主力并科尔沁等部蒙古兵,合计约八万大军,如同雪原上奔涌的黑色铁流,几乎没有遭遇像样的抵抗,便轻易撕碎了本就千疮百孔的大同外围防线!
王朴闻风丧胆,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下,便弃城而逃!大同,这座九边重镇,在崇祯三年的正月初七,陷落!
建虏铁蹄涌入大同城,烧杀抢掠,重演京畿炼狱!被陆铮“清饷”吓破了胆的守军或溃散,或投降,仅有少数将领率亲兵巷战殉国。
大同府库中尚未捂热的朝廷重建拨款、粮草军械,尽数落入建虏之手!
大同陷落的消息如同惊雷,瞬间炸醒了还在新年余韵中的宣府!
“完了…全完了…” 杨国柱瘫坐在冰冷的城楼地上。他知道,皇太极的下一个目标,必是宣府!而宣府,绝无幸理!
正月初九,宣府镇。
建虏主力在洗劫大同后,裹挟着滚滚烟尘(夹杂着雪沫),直扑宣府!阿济格、多尔衮的精锐骑兵如同两柄尖刀,轻易凿穿了宣府外围那些由新兵和惊弓之将把守的营寨。楯车、云梯再次竖起,而这一次,城头守军的抵抗微弱得可怜。
杨国柱拔剑在手,试图组织最后的抵抗。
然而被“清饷”吓得魂飞魄散的军官们,或心存侥幸意图投降,或只顾逃命!
饥寒交迫、士气崩溃的新兵,面对如狼似虎的建虏,一触即溃!甚至有人打开了城门!
城防薄弱点被建虏火炮轻易轰开!
宣府城,仅仅支撑了一天!正月初十,城破!
杨国柱在总兵府内,身着官袍,自刎殉国!死前,他蘸着鲜血,在墙壁上留下最后一行字:“臣力竭矣!然边镇之溃,非战之罪!清饷…清饷…寒尽三军胆!”
宣府,继大同之后,宣告陷落!建虏再次席卷财富、人口(又掳数万),并焚毁了部分无法带走的工事和粮仓。
紫禁城,乾清宫。
“报——!!!大同…大同失守!总兵王朴弃城而逃!”
“报——!!!宣府…宣府陷落!总兵杨国柱…自刎殉国!”
两份染血的八百里加急,如同两道催命符,狠狠砸在崇祯皇帝朱由检的御案上!刚
刚过去的“己巳之变”噩梦尚未消散,新的、更快的、更耻辱的失败接踵而至!而且是在朝廷投入巨资、刚刚“整饬”过的边镇!
“噗——!” 崇祯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溅在龙袍和奏报上!他身体剧烈摇晃,被王承恩死死扶住。
“废物!杨国柱废物!王朴该千刀万剐!!” 崇祯的声音嘶哑凄厉,充满了被背叛的狂怒和无尽的恐惧。
“朕给了他们银子!给了他们兵!陆铮刚给他们清了蛀虫!这才几天?!几天啊!两个重镇!就这么没了?!朕的银子!朕的将士!都喂了狗吗?!”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殿内肃立的陆铮和兵部尚书王洽:
“陆铮!!”崇祯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咆哮,“这就是你‘清饷’的成果?!你刮骨疗毒,把朕的边镇刮成了筛子!把朕的将士刮得离心离德!让建虏如入无人之境!你…你该当何罪?!”
巨大的挫败感和恐惧,让他急需一个替罪羊!陆铮的酷烈手段,此刻成了最好的靶子。
“王洽!!”他又指向瘫软在地的兵部尚书,“你这个兵部尚书是怎么当的?!边镇糜烂至此,你毫无察觉?!援兵呢?!袁崇焕呢?!他的关宁铁骑在哪里?!为何坐视宣大沦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