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票剩余时间：3秒】
江烁的手指没有指向任何一个选项。
在最后的三秒内，他的手猛地向下一切，做了一个斩断的动作，目标并非虚拟的选项按钮，而是“枢机”轮椅扶手上那块显示着投票界面的屏幕！
几乎同时，他冰冷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响起，压过了倒计时的滴答声：
“拒绝投票。”
砰！
一声轻微的爆裂声，“枢机”屏幕上的投票界面应声碎裂成一片乱码雪花，随即彻底熄灭。
另一边，“博士”平板上的界面也同步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狭窄的通道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外面清理单元孜孜不倦挖掘坍塌口的噪音沉闷地传来。
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江烁。
“你……你干什么？！”
“博士”第一个跳起来，声音里带着惊恐和不解，“这是最优解的概率评估！是……”
“是谁的概率评估？”江烁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每一个人，“EVE的？某个藏头露尾的‘观察者’的？还是我们自己的？”
他向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投票？匿名？让我们用几秒钟决定一个同伴的生死？然后呢？活下来的人，以后如何自处？靠‘卖’掉同伴换来的生存概率，能支撑我们走到最后吗？”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昏迷的随安身上，那刺眼的红光映在他深邃的瞳孔里。
“他不是累赘。”江烁的声音低沉下去，却更加清晰，“他是随安。他是404的‘第七人’，是‘原初观测’的关键一环。
零号指明需要他。
更何况……”
他顿了顿，看向顾星澜，后者正紧紧咬着嘴唇，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后的希冀。
“更何况，我们刚刚才把他从崩溃边缘拉回一点点。现在放弃他，等于否定了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也否定了我们作为‘人’而非冰冷数据的那部分。”
“逻辑上，‘卖’是最优解。”
江烁承认，“但人类的决策，从来就不只基于逻辑。还有信任，还有责任，还有……希望。赌那+25%的生存率，不如赌我们所有人一起创造出的、无法被概率计算的可能性。”
“枢机”镜片上的数据流平静下来，电子音响起：“投票程序已强制终止。分析：江烁的决策引入了无法量化的‘信念变量’，修正后的生存概率模型……失效。结论：路径依赖已打破。”
“堡垒”发出一声沉闷的、似乎是赞同的呼气声，向前一步，再次将随安护在身后。
“幽影”停止了焦躁的刮擦，身影融入阴影，但姿态明显从犹豫转向了戒备外的方向。
“匿形”的嗡鸣声频率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扭曲的光影似乎将随安也纳入了庇护范围的边缘。
“博士”张了张嘴，看着江烁，又看看其他人，最终颓然低下头，嘟囔着：“无法量化的变量……这会让计算变得极其困难……”
就在这时——
轰隆！！！
外侧被封死的入口处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显然EVE的清理单元失去了耐心，或者调用了更强力的爆破手段！
碎石和金属碎片向内喷射！烟尘弥漫！
“它们要进来了！”“幽影”的警示手势前所未有的急促。
“通道尽头！快！”“枢机”操控轮椅，激光指示器射向前方黑暗，“扫描显示前方137米处右侧壁有薄弱点！后方结构已无法支撑！”
没有时间犹豫了！
“堡垒！”江烁大喝。
“堡垒”立刻领会，他不再小心翼翼，而是用一只手臂将随安牢牢夹在身侧，另一只手握拳，如同重型破城锤，迈开大步向着通道深处狂奔！
其他人立刻全力跟上！
身后，入口彻底被炸开，冰冷的红色光学镜光芒和能量武器充能的嗡鸣如同潮水般涌入狭窄的通道，密集的攻击瞬间覆盖了他们刚才停留的位置！
队伍在“堡垒”的开路下疯狂奔跑，身后是死神紧追不舍的嘶鸣。
“右侧！就是这里！”枢机急声喊道。
前方通道右侧，是一面布满锈迹和冷凝水的金属壁，“堡垒”毫不减速，怒吼一声，用肩膀狠狠撞了上去！
哐当！轰隆！
金属壁向内凹陷、撕裂，露出后面更加黑暗的空间和错综复杂的巨大管道！
“跳！”江烁喊道。
“堡垒”第一个带着随安跃入黑暗。“幽影””“博士”“匿形”紧随其后。
江烁拉着顾星澜，在能量光束击中他们前的一刹那，猛地扑了进去！
“枢机”的轮椅在最后关头腾空而起，划过一道弧线，落入缺口，轮椅下方甚至擦到了一道灼热的能量射线，冒出青烟。
几乎在他们全部跃入的同时，身后的通道被更加猛烈的火力彻底覆盖、坍塌，彻底堵死。
短暂的坠落。
扑通！扑通！
下方是冰冷的、缓缓流动的污水，深及腰际。他们落入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排水管道系统。
暂时摆脱了身后的追兵。
但没等他们喘口气，“枢机”的警报再次响起：“不好！剧烈冲击和能量扰动引发了上方岩层结构应力改变！这个管道系统即将发生大面积坍塌！必须立刻离开水域，找到高处稳固点！”
话音刚落，头顶就传来令人牙酸的岩石撕裂声！巨大的混凝土块和岩屑开始如同暴雨般砸落下来，激起巨大的水花！
混乱中，夹着随安的“堡垒”行动受阻，一脚踩空，陷入一个暗坑，巨大的身影一个踉跄，险些带着随安一起没入污水中！
“小心！”顾星澜惊叫。
江烁和“幽影”同时上前想要拉住他们。
但就在这混乱的、光线晦暗的、所有人都被坠落物和剧烈的水流冲击得难以站稳的时刻——
谁也没有注意到，或许是之前爆炸的冲击，或许是“堡垒”的踉跄，或许是随安无意识的挣扎……
那枚一直死死铐在随安手腕上、散发着不祥红光的情绪采撷环。
咔嗒一声。
锁扣，竟然意外地松开了。
那枚暗红色的圆环，从随安苍白消瘦的手腕上滑落，无声无息地坠入了浑浊、湍急、满是碎石的污水之中。
仅仅是一瞬间，那代表绝望与崩溃的红光，就被漆黑的污水彻底吞没，消失不见。
随安的手腕上，只留下一道深深的、苍白的勒痕。
而他本人，依旧沉浸在深度的崩溃与昏迷中，对这一切毫无所知。
采撷环，掉了。
这个一直监控、放大、甚至可能加剧他情绪的枷锁，这个刚刚才暴露了他们位置的灾厄之源，这个EVE系统控制个体的象征……
在谁也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悄然脱落。
沉入了地底最深处的黑暗水底。
随安失去了采撷环，也失去了那显眼的、招致追兵的红光信号。
他成了一个真正的“离线”存在。
在EVE的系统监测中，用户[随安]的信号，彻底消失了。
是成为了弃子？
还是……成为了一个无法被系统预测和观测的、真正的……
变量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