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直播间的金属门在江烁面前缓缓关闭，发出气压密封特有的“嘶嘶”声。
他低头看了眼采撷环，倒计时数字显示18:17:25...18:17:24...比被带离校医室时快了近一小时。
调节者把他推进来后就锁上了门，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房间里的温度比外面低至少五度。江烁呼出的白气在面前凝结，又迅速消散。他搓了搓手臂，校服布料下的鸡皮疙瘩迟迟不消退。
这不对劲——云端校园的所有室内空间都维持在恒温21度。
除非...
“除非这里不是官方系统控制的区域”。江烁喃喃自语，声音被墙壁吸收得一干二净。
404房间比他想象中要大，是一个完美的立方体空间，边长大约七米。墙壁、地板和天花板都是毫无瑕疵的白色，让人产生一种失去空间感的眩晕。正中央摆着一张金属桌，桌上整齐地码放着十九套试卷，旁边是一支看起来很普通的电子笔。
江烁走近桌子，脚步声在密闭空间里产生轻微的回音。他拿起电子笔，笔身冰凉，重量分布异常均匀。
当他转动笔杆时，发现笔尖处有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微型摄像头——这不是普通的书写工具，而是一个全方位的监测设备。
天花板上的环形灯带突然亮起，刺眼的白光让江烁眯起眼睛。适应光线后，他这才发现四面墙都是镜面。
不，不是普通镜子——当他移动时，镜中影像有0.5秒的延迟。
这是单向观察玻璃，外面肯定有人在监视。
江烁数了数，至少有七个不同的观察角度。
“直播将在三十秒后开始”。采撷环突然发出系统提示，声音比平时更加机械化：“请保持情绪稳定，观众打赏将按1:100比例兑换为冷静币”。
江烁的喉咙发紧。他看向桌上的试卷堆，最上面一套的标题是《2027年量子计算压轴题预测》，这根本不是高中课程内容。翻开第二套，《四维空间拓扑变换应用》，第三套，《混沌系统预测模型》...难度呈指数级增长。
“五、四、三...”采撷环开始倒计时。江烁深吸一口气，感觉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在震动，像是无数个微型摄像头在对焦的声音。他的采撷环突然变得滚烫，温度高到几乎要灼伤皮肤。
“二、一，直播开始”。
江烁面前的空气突然扭曲，浮现出半透明的弹幕墙。右上角的观看人数从0瞬间跳到5000+，而且还在以每秒上百的速度增加。
弹幕如潮水般涌来：
【来了来了！传说中的三分钟解题王！】
【这就是昨天爬楼的那个？采撷环还红着呢】
【听说解不出题会被倒扣冷静币？赌他撑不过十套】
【前排出售虚拟瓜子，看天才翻车】
江烁屏蔽了大部分弹幕，只保留了一个小窗口。他拿起电子笔，第一题是关于量子纠缠态的概率计算，正常学生可能需要半小时才能解出。但江烁的眼睛扫过题目时，那些符号突然在他脑中自动重组，答案像水一样自然浮现出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自从三个月前那次“意外”后，他发现自己对数学和逻辑的理解能力突然提升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水平。
医生说是脑震荡导致的“后天学者综合征”，但江烁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他的手动了起来，笔尖在试卷上划出残影。解第一套用了47秒，第二套36秒，第三套开始稳定在30秒以内。
采撷环上的数字开始疯狂跳动，但不是因为情绪波动——那是冷静币的奖励数值在飙升：+100...+150...+200...
到第七套时，弹幕已经炸了：
【这手速是真实存在的吗？？】
【开挂了吧！系统不检测吗？】
【我是数学老师，这解题思路完全颠覆教材】
【打赏了！就冲这速度】
江烁进入了一种奇特的状态，仿佛不是他在解题，而是题目自己在纸上流淌出答案。
他的视野边缘开始出现淡蓝色的光点，那些是量子计算特有的视觉残留现象，通常只有在长时间盯着量子屏幕后才会出现。
但此刻，它们像萤火虫一样在江烁眼前飞舞，为他勾勒出解题路径。
第十二套，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套题涉及四维空间拓扑变换，江烁的太阳穴开始突突跳动。
采撷环轻微震动了一下，释放出微量镇静剂。
江烁咬紧牙关，感到某种金属味在口腔里扩散——那是镇静剂的副作用。
【警告：情绪波动接近阈值】
弹幕突然变成红色：
【要翻车了！】
【果然到极限了吧】
【快看他的手在抖！】
江烁闭上眼睛，那些蓝色光点却更清晰了。他想起小时候玩过的连线游戏，光点之间自动延伸出明亮的线条。
当他再睁开眼时，答案已经完整地呈现在脑海中。他的手再次动起来，笔尖几乎要在纸上擦出火花。
第十七套，《生物量子态叠加猜想》，这是研究生级别的题目。江烁的指尖开始发麻，采撷环不断释放警告震动。
他的鼻腔里涌出一股铁锈味——毛细血管在高压下破裂了。但奇怪的是，解题速度反而更快了，仿佛他的大脑在压力下开启了某种保护机制。
弹幕风向开始转变：
【这不对劲吧？人类怎么可能...】
【系统出bug了？】
【打赏五颗星！就冲这非人类表现】
最后一套是空白试卷，标题只有一行字：“请证明你是你自己”。
江烁愣住了。弹幕也瞬间清空，整个直播间陷入诡异的寂静。
采撷环的温度突然升高，烫得他手腕生疼。倒计时数字停滞在17:17:25...17:17:25...不再变化。
“这不是数学题”。
江烁轻声说。
他的声音第一次出现在直播中，经过系统处理后带着机械回声。
空白试卷上慢慢浮现出淡淡的银色字迹：“谁在凌晨三点三十三分回复了你的帖子？”
江烁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这是系统不可能知道的信息——那条被折叠的评论，那个叫的用户。
除非...直播间里根本不止他一个人在答题。
他缓缓写下：404 Not Found.
整个直播间的灯光突然熄灭，只剩下采撷环发出的微弱红光。弹幕墙疯狂刷新：
【什么情况？？？系统故障？？】
【我刚才好像看到题目自己变了？！】
【打赏了！！太刺激了！！！】
一束聚光灯突然打在江烁身上，他这才发现房间角落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椅子，上面坐着一个人形轮廓。
光线太暗，只能看出那是个穿校服的女生，长发遮住了脸，双手被某种发光的手铐锁住。
江烁眯起眼睛，那手铐的形状很特别——是两个互相咬合的无限符号。
“额外奖励题”。
系统声音变得扭曲，像是多个声音叠加在一起。
“解救她，获得双倍冷静币”。
江烁向那个身影迈出一步，采撷环突然发出刺耳警报：“情绪波动超标！肾上腺素水平突破安全阈值！”
弹幕彻底疯狂：
【这是能播的吗？？】
【打赏三颗星！】
【系统玩太大了】
江烁的视线被某种力量拉向弹幕墙，他看到一条金色弹幕划过：
用户【零号】打赏五颗星，附言：明晚楼顶见。
灯光骤然恢复，角落里的椅子空空如也。十九套试卷整齐地堆在桌上，最后一套的空白处多了一个红色印章：“通过”。
直播结束。
江烁的采撷环显示：
【冷静币余额：7823】
【倒计时：17:17:25...17:17:24...】
【新消息：班主任KpI警告】
金属门无声滑开，走廊上的光线刺痛了江烁的眼睛。他踉跄着走出去，发现调节者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班主任老周。
老周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眼镜片上沾着汗珠。
“表现不错”。老周说，声音干涩。
“校长很满意”。
江烁盯着他：“那个女生是谁？”
老周的瞳孔微微收缩：“什么女生？直播内容只有数学测试”。他递过一个金属盒，“校长给你的奖励”。
盒子里是一枚银色徽章，上面刻着“EVE特别观察员”字样。
江烁拿起徽章，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数据之外，别有洞天”。
“戴上它，你的采撷环权限会提升”，老周说：“现在回宿舍休息，明天照常上课”。
江烁把徽章别在校服上，突然感到一阵眩晕。那些蓝色光点又出现了，这次更密集，几乎遮蔽了他的视线。
恍惚间，他看见老周的采撷环痕迹处有东西在发光——那是一个微型植入体，正在发出规律的红色脉冲。
“你还好吗？”老周扶住他摇晃的身体。
江烁勉强点头，推开老周的手：“只是累了”。
走出实验楼时，天已经黑了。防护罩调节成夜间模式，虚假的星星在头顶闪烁。
江烁的采撷环突然震动起来，一条加密消息弹出：【垃圾处理站，23:17，不要告诉任何人】
消息在显示三秒后自动销毁。江烁抬头看向实验楼楼顶，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他想起那只橘猫，想起404教室的异常测试，想起角落里的神秘女生...这一切都指向一个越来越明显的真相：云端校园系统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当他经过图书馆时，窗户反射出他的身影。江烁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眼睛在黑暗中竟然泛着微弱的蓝光——就像那些解题时出现的光点一样。这绝对不是正常现象。
宿舍楼前，一个熟悉的身影蹲在花坛边——那只橘猫正在舔爪子。看到江烁，它停下动作，金色眼睛直视着他。
江烁走近时，橘猫突然转身跑开，但又停下来回头看他，像是在引路。
江烁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橘猫带着他绕到宿舍楼后方的垃圾处理站，然后突然跳上一个配电箱，用爪子拍打箱体侧面。
江烁凑近看，发现那里刻着一行几乎被锈迹覆盖的小字：
“当采撷环亮红时，真相才会显现”。
猫叫了一声，消失在阴影中。江烁看了看时间：23:15。
距离神秘约会还有两分钟。他摸了摸校服上的徽章，又看了看采撷环上的倒计时，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垃圾处理站生锈的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