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陆昭仰头望着二十三层公寓楼的轮廓,风掀起他外套,露出腰间别着的微型对讲机——那是唐警官硬塞给他的,说“就算你是侧写师,也得听指挥”。
“七楼到十五楼已经清场,外围警力到位。”唐警官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老楚在监控室盯着电梯,赵景川要是坐电梯,三十秒内我们能定位。”
陆昭摸了摸后颈的疤痕,那里还留着七岁时的灼痛记忆。
他转身看向身后三个便衣特警,其中一个是小林——楚教授的实习生,此刻正紧紧的攥着战术手电。
“小林,等会你守楼梯口。”陆昭压低声音,“赵景川要是跑,你就喊,但别硬拦。”
“明白。”小林点了点头,有点紧张。
沈清的车停在街对面的便利店旁,她拿着望眼镜看着。
凌晨三点她就调来了公寓的建筑图纸,此刻正盯着二十三层天台的通风口——那是唯一能避开电梯监控的通道。
“陆昭,天台护栏有锈迹。”她对着蓝牙耳机说,“十年前的老楼,金属承重柱可能吃不住猛力拉扯。”
陆昭走在消防通道的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响。
他在二十二楼停住,伸手按住消防门的把手,门发出吱呀一声。
“沈律师,你该在警局等消息。”
“等消息?”沈清的声音突然高了半分,随即又压下去,“三年前我在法庭上看过赵景川的证词,他说‘慈善基金会的每笔钱都干净’时,左眼皮跳了三次。”她转动望远镜调焦环,“现在他的左眼皮又在跳。”
陆昭推开通向天台的门,冷风裹着远处的车声吹了进来。
天台角落堆着几袋建筑垃圾,生锈的广告牌支架歪在栏杆边,投下长条阴影。
他走到阴影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八点十七分——和赵景川定位软件显示的活动时间完全吻合。
电梯提示音在身后响起。
“叮——”
陆昭的后颈瞬间绷紧。
他转身时放轻了脚步,像父亲教他的那样,把重心压在脚掌上。
电梯门缓缓打开,穿深灰风衣的男人站在光幕里,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内侧别着的黑色遥控器。
“陆昭。”赵景川的声音响起,“比我预计的早了五分钟。”
陆昭盯着他的右手——食指搭在遥控器的红色按钮上,指腹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茧。
“你在疗养院装信号屏蔽器,是怕韩明远知道你藏了洗钱记录?”他向前走了半步,“还是怕他知道你想独吞那笔钱?”
赵景川的左眼皮跳了跳。
“你父亲当年也这么能猜。”他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像刀刻的,“他猜韩明远挪用了基金会的救命钱,猜韩明远买通证人做伪证,猜……”他突然收了笑,“结果呢?他死在查案路上,被说成酒驾撞桥的意外。”
沈清的望远镜镜片猛地一偏。
她看见赵景川的拇指在遥控器上摩挲,那是她在法庭上见过的小动作——每当证人准备说谎时,总会下意识触碰关键证据。
“唐队!”她对着手机喊,“遥控器!他手里的是引爆装置!”
陆昭的耳麦里炸开唐警官的低吼:“全体注意,目标可能携带爆炸物,活捉优先!”他继续向前,鞋跟碾过一片碎砖,“韩明远让你当替死鬼,你知道吗?”他盯着赵景川的瞳孔,“峰会那天,他会把所有罪名推给你,就像当年推给我爸。”
“住口。”赵景川的手指抖了抖,“韩总给过我承诺……”
“承诺?”陆昭的声音突然放轻,像在哄受了惊的病人,“他承诺过不杀你吗?三年前张会计坠楼,去年李司机车祸,他们都拿过基金会的分红。”他又近了一步,能闻到赵景川身上的檀香味——和韩明远办公室的熏香一模一样,“你以为自己是特别的?”
赵景川的喉结上下滚动。
他的食指离开了按钮,却又立刻按回去。
“你根本不知道……”
“我知道你害怕。”陆昭的视线扫过赵景川微颤的睫毛,“你害怕韩明远发现你藏了记录,害怕警察查到你账户里的三千万,更害怕——”他顿了顿,“害怕自己和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风突然大了,吹得广告牌支架吱呀作响。
赵景川的瞳孔缩成针尖,左手猛地攥住风衣下摆。
“你……”
“动手!”
唐警官的指令混着风声炸响。
陆昭侧身避开赵景川挥来的拳头,三个特警从广告牌后扑出,其中一个扣住赵景川拿遥控器的手腕,另一个用战术绳捆住他的腰。
赵景川嘶吼着挣扎,却在看到陆昭身后的沈清时突然安静下来——她举着手机,屏幕里是明远基金会的资金流向图,最末端的账户名是“赵景川”。
“带走。”唐警官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警车鸣笛声由远及近。
陆昭看着特警押着赵景川走向电梯,后者突然回头,嘴角又勾起那抹冷笑。
他的声音混在风声里,轻得像片羽毛:“审我?韩总早给我备好了药。”
电梯门闭合的瞬间,陆昭摸出手机给楚教授发了条消息:“联系市局法医科,准备测谎仪和药物检测。”他转身看向沈清,她正站在天台边缘,夜风掀起她的长发。
“他刚才说的‘药’。”沈清把望远镜收进包里,“可能是抗审讯的神经阻滞剂。”
陆昭点头,后颈的疤痕又开始发烫——这次不是疼痛,是灼烧般的清醒。
他望着楼下闪烁的警灯,想起赵景川被押走时始终垂着的右手,指缝里还夹着半片药膜。
“去警局。”他说,声音被风卷向夜空,“今晚,他不会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