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灯依然在亮着,陆昭盯着唐警官手里皱巴巴的纸条。
那纸条边缘泛着毛边,像是被人从笔记本上硬撕下来的。
市局刚接到匿名举报,说曾在市档案馆调阅过陆振华的调查卷宗。唐警官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条边角,举报人没留身份,但提供了具体时间——去年十一月十七号晚上十点。
陆昭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他想起父亲遗物里那本旧笔记本,最后一页被墨水晕开的字突然在眼前清晰起来。他在找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哑。
沈清不知何时走到唐警官身边,指尖轻轻抚过纸条上的字迹。
她的律师袍袖口沾着会议桌上的咖啡渍,此刻却像在审视一份至关重要的证据:调阅卷宗最可能的动机,是确认当年的证据是否已被销毁。她抬头,如果陆叔的调查笔记还在档案馆......
叮咚——
小林的电脑突然发出提示音。
这个总爱穿连帽衫的网络专家此刻正弓着背,后颈的碎发被空调风吹得翘起,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死者电脑里有个加密文件夹!
标题是海潮·档案,我试了三组密码......他突然倒吸一口气,屏幕的光映得他眼睛发亮,破解了!
投影屏应声亮起。
陆昭看见满屏的文字像潮水般涌来,最顶端的标题刺得他眼眶发酸——《明远基金会非法资金流向调查报告(2008-2013)》,右下角的署名是陆振华。
十年前,曾是韩明远的保护伞,多次协助其掩盖基金会的非法活动。小林的声音发颤,手指点着屏幕上一行加粗的字,这里写着,陈永年以刑侦局副局长的身份,亲自签署过三份无嫌疑结案报告。
的一声。
韩秘书的茶杯摔在地上,瓷片飞溅到陆昭脚边。
这个始终低垂着头的女人此刻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当年......我在韩总办公室当秘书。她的声音很抖,有天晚上我去送文件,看见陈副局长坐在沙发上。
他说......她突然抬头,眼里有泪在打转,只要陆振华还在,我们就永远无法控制这座城市
陆昭的呼吸骤然急促。
他想起父亲葬礼那天那个穿警服的身影,想起母亲整理遗物时红着眼圈说你爸总说有人在背后拖他后腿。
原来不是拖后腿——是要他的命。
调档案馆监控。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冷静得像是另一个人,唐队,麻烦联系档案馆,调去年十一月十七号的监控录像。
唐警官的手机几乎是立刻贴到耳边。
他走到窗边,背对着众人,喉结随着通话内容不断滚动。
陆昭盯着他绷紧的肩线,突然注意到对方警服第二颗纽扣没扣,露出里面泛白的衬衫——这是唐警官紧张时的习惯,他以前办案子急了也这样。
监控调来了。唐警官转身时,手机屏幕亮着,档案馆机房的摄像头拍的,画面有点模糊。
投影屏切换画面。
画面里是个穿着藏蓝工装的男人,鸭舌帽压得很低,正弯腰操作机房里的服务器。
他的动作很熟练,左手扶着服务器外壳,右手快速插拔着存储设备。
放大手部。陆昭说。
小林的鼠标滚轮转得飞快。
男人右手背的一道疤痕逐渐清晰——那是道月牙形的旧伤,和陈永年十年前抓捕逃犯时留下的伤痕一模一样。
他在找红眼计划的证据。小林突然开口,手指在键盘上划出残影,死者电脑里还有份行动轨迹分析,陈永年这三年进过七次档案馆,每次都直奔存储十年前旧案的机房。他抬头时,额角渗出细汗,我查过档案馆的备份记录,11·23案的原始卷宗在三年前被标记为永久封存,但存储位置......
在U盘里。
陆昭的声音让所有人的目光转向他。
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个银色U盘,表面还带着体温——这是从死者贴身口袋里找到的,当时死者手指紧紧攥着它,指甲缝里全是血。
我今早让人做了检测,里面有段录音。他将U盘插进电脑,刚才没敢放,怕打草惊蛇。
会议室的灯光突然暗了几分。
电流杂音过后,是清晰的男声:陆振华......不该死,但他挡了我们的路。
沈清的指节捏得发白。
她想起母亲书房里那个上了锁的铁皮箱,想起箱底那张被撕毁的尸检报告边缘的焦痕——原来不是意外,是有人要烧尽所有痕迹。
他不是仇人。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是背叛了正义的人。
陆昭伸手按住她发颤的手背。
他的掌心滚烫,像是要把十年的恨意和不甘都捂化在这温度里:我们必须找到他。他盯着屏幕上陈永年的影子,他手里还有父亲当年的调查笔记,里面......
有发现!
小林的惊呼打断了他的话。
这个总爱低头敲键盘的年轻人此刻直起腰,眼睛亮得像星星:死者电脑的浏览记录里有个隐藏Ip,我顺着追踪......他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屏幕上的绿色光点正沿着网络脉络疯狂跳动,可能定位到最后上线的地点了。
陆昭望着屏幕上不断闪烁的Ip地址,后颈的凉意再次漫上来。
十年前的火,终究还是烧到了今天。
而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任何影子,遮住真相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