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城九月的太阳还留着夏末的余威，陆沉把车拐进小区门口的凤凰花树下时，布丁的叫声已经先一步撞进车窗——母边牧正蹲在单元门旁的石墩上，尾巴摇成螺旋桨，耳朵贴着后背，每声“汪”都带着颤音，像在控诉两人失踪的三天。
“布丁！”李若雨攥着车门把手喊，发梢沾着车窗缝漏进来的热风。她推开车门跳下去，布丁立刻扑上来，湿漉漉的鼻子蹭她手背，舌头卷着她的手腕咬了咬，“想死你了！”
陆沉拎着行李箱跟在后面，笑着揉布丁耷拉的耳朵：“这么想我们？连楼下的桂花都闻不着，蹲这儿等半小时了吧？”他从口袋里摸出颗牛肉干，布丁立刻坐直，前爪扒着他的膝盖，喉咙里发出讨好的呼噜声。
电梯里的镜面映出三人的影子：李若雨扎着高马尾，额角沾着细汗；陆沉穿着浅灰连帽衫，行李箱上还贴着台北买的凤梨酥贴纸；布丁缩在两人中间，尾巴尖时不时扫过陆沉的鞋尖。
家门打开的瞬间，熟悉的橘子香扑面而来——是李若雨上周买的香薰蜡烛，放在玄关的置物架上。陆沉把行李箱往墙角一放，先弯腰换鞋，瞥见鞋架第二层摆着双毛绒拖鞋，是李若雨上个月网购的兔子款，鞋尖还沾着点猫毛（上周刘杰家的猫来串门）。
“行李给我。”陆沉接过李若雨手里的帆布袋，往卧室走。李若雨蹲在地上摸布丁的头，看陆沉把行李箱打开：“这是我给你带的发夹，在台北夜市挑的，珍珠的，配你上次买的裙子。”“真的？”李若雨跳起来，凑到镜子前，从袋子里翻出发夹别在头顶，“好看吗？”“好看，”陆沉倚在门框上笑，“像台湾街头的凤凰花。”
电视里正播着午间新闻，女主播的声音从客厅飘过来：“今日14时，菲律宾以东洋面生成今年第117号热带风暴，中心附近最大风力8级（20米\/秒），中心最低气压995百帕……”
李若雨擦着布丁的爪子走过来，挨着陆沉坐在沙发上：“117号？名字倒好听，就是级别不低。”她伸手调大音量，新闻画面切到卫星云图，大片的云团在菲律宾以东洋面旋转，像团发黑的。“预计将以每小时20公里的速度向西北方向移动，逐渐向南海东部海域靠近，强度逐渐加强。”女主播的语气严肃起来，“受其影响，未来三天，南海东部及南部海域将有7-9级大风，部分海域阵风可达10-11级……”
“南海？”李若雨的指尖绞着沙发巾，“福建会不会受影响？我妈昨天还发消息说，要去海边捡贝壳，说今年的贝壳特别圆。”“我打给阿姨问问。”陆沉拿起手机，拨通李若雨妈妈的号码。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点闽南腔的软：“小雨？你们到深城啦？”“刚到，阿姨。”李若雨接过电话，凑到耳边，“您和叔叔今天有没有出门？”“哦，我跟你爸去菜市场买了虾，”阿姨笑着说，“刚才看新闻说有台风，你爸赶紧把阳台的兰花搬进来了，说怕吹坏了。”“那我们放心了，”李若雨看向陆沉，眼睛弯成月牙，“您和叔叔注意添衣服，别贪凉。”“知道了知道了，”阿姨唠叨着，“倒是你，跟陆沉好好的，别让他欺负你。”“他敢！”李若雨娇嗔着，陆沉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挂了电话，李若雨又拨通陆沉爸爸的号码。陆沉靠在她肩上，听着她跟爸爸说话：“爸，台风要来了，你们别去海边……嗯，我知道，上海有阵雨……那你们注意安全，等台风过了，我去接你们来深城玩。”放下手机，她靠在陆沉怀里：“我爸说，上海只是阵雨，让你别担心。”“我妈呢？”陆沉问。“我妈在厨房熬绿豆汤，”李若雨笑，“说要给我们留着，等下次来喝。”
布丁突然跳上沙发，脑袋搁在陆沉腿上，尾巴拍打着沙发垫。陆沉摸了摸它的肚子：“饿了？等下给你煮鸡胸肉。”“我们先去超市吧，”李若雨拽了拽他的袖子，“要买矿泉水、泡面，还有蜡烛——万一停电能用。”“听你的。”陆沉拿起车钥匙，布丁立刻蹦下沙发，往门口跑，又回头等他们。
小区的梧桐树下，几个阿姨正凑在一起聊天。李若雨走过去打招呼，王阿姨拉着她的手：“小雨回来啦？听说有台风，你们要储备点东西啊。”“阿姨说的是，”李若雨笑着，“我们正要去超市买。”“那台风会不会到这里？”张阿姨问，“我家孙子上次台风天摔了跤，这次得把窗户钉好。”“应该不会，”李若雨说，“路径是往南海，我们深城只是刮点风。”“那就好那就好，”王阿姨点头，“你们年轻人注意安全。”
超市的冷气裹着生鲜的腥味扑面而来。陆沉推着购物车，李若雨踮脚够货架顶层的矿泉水，布丁盯着货架上的肉干叫了两声。陆沉弯腰拿肉干，扔了一根给布丁：“只能吃一根啊，不然等下吃不下饭。”“汪！”布丁叼着肉干，跑到角落啃起来。
“要这个，”李若雨举着一盒蜡烛，“应急的，小区的应急灯有时候不好使。”“好。”陆沉放进购物车，又拿了包压缩饼干，“还有这个，万一断粮能吃。”“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露营？”李若雨笑着问，“怎么什么都知道。”“不是，”陆沉说，“上次去野外写生，带的压缩饼干，难吃死了。”“那你别买啊，”李若雨要拿走，陆沉按住她的手：“万一呢？有备无患。”
购物车里堆了满满当当：矿泉水、泡面、蜡烛、压缩饼干、蔬菜、鸡蛋，还有布丁的肉干。结账时，收银台的阿姨笑着说：“年轻人准备得挺全，这台风要是不来，这些东西都能用到过年。”“借您吉言。”陆沉笑着扫码，布丁蹲在旁边，盯着收银员的扫码枪看。
回家的路上，风开始变大。布丁趴在汽车后座，脑袋伸出窗外，耳朵被风吹得贴在脑袋上。李若雨摇下车窗，让风灌进来：“陆沉，你闻，有海水的味道。”“嗯，”陆沉说，“南海的风，带着咸咸的味儿。”“要是我们下次去海边，遇到台风，会不会很刺激？”李若雨问。“刺激什么，”陆沉说，“会吓死人，到时候我们躲在酒店里，煮姜茶，看电影，像现在这样。”
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响起时，布丁已经等在门口。陆沉拎着购物袋进来，先把矿泉水和泡面放进储物间，再把蜡烛和压缩饼干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李若雨喊：“阳台的衣服收了没？”“收了，”陆沉举着刚叠好的t恤出来，“都挂在衣柜里了。”“那我去擦窗户。”李若雨拿了抹布，踩在椅子上，“你帮我扶着椅子。”“小心，”陆沉扶着椅子背，“别摔着。”“没事，”李若雨回头笑，“我小时候经常爬树，这点高度算什么。”
窗户上的灰尘被擦得干干净净，外面的凤凰花看得更清楚了。陆沉站在旁边，帮她递抹布：“歇会儿吧，等下还要收衣服。”“没事，”李若雨擦了擦额角的汗，“擦完窗户，我去做饭。”“我来做，”陆沉说，“你刚回来，休息会儿。”“不行，”李若雨摇头，“我要做你爱吃的番茄鸡蛋面。”“那好吧，”陆沉笑着坐到沙发上，“我帮你打鸡蛋。”
厨房的抽油烟机嗡嗡响着，番茄的香气飘出来。李若雨系着围裙，翻炒着番茄，陆沉站在旁边，帮她递盐和糖。“好了，”李若雨盛了一碗面，“尝尝我的手艺。”“嗯，”陆沉吃了一口，“比上次在台北吃的还好吃。”“真的？”李若雨眼睛亮起来，“那我以后天天做给你吃。”“别，”陆沉笑着说，“会吃腻的。”“才不会，”李若雨夹了一筷子面喂给他，“你要是吃腻了，我就换别的。”
下午三点，陆沉给王浩发了条消息：“台风要来了，你们注意安全。”很快王浩回复：“放心，我们已经买了应急物资，嘉怡说要做芋泥羹给我们吃。”“刘杰和林子涵呢？”“他们回林子涵老家了，福建的，说要去接她爸妈过来。”“那就好，”陆沉回复，“注意安全。”
李若雨靠在沙发上，摸着布丁的耳朵：“你说，台风会不会转到台湾？”“应该不会，”陆沉说，“路径是往南海，台湾的天气应该会转凉，但不会有大风。”“那王浩他们没事吧？”“没事，”陆沉说，“台北离台风中心还远，就是有点风。”“那我们给他们寄点东西吧，”李若雨说，“比如防潮袋，还有姜茶。”“好，”陆沉说，“等台风过了，我寄。”
晚上的时候，陆沉煮了姜茶。砂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响着，姜的辛辣味飘出来。李若雨坐在旁边，帮他剥姜：“要放红糖吗？”“放，”陆沉说，“你上次来大姨妈，说喝热的舒服。”姜茶煮好后，两人端着杯子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布丁趴在他们脚边，尾巴轻轻晃着。
外面的风很大，吹得凤凰花的叶子沙沙响。李若雨喝了口姜茶，皱着眉：“好辣。”“喝点红糖水，”陆沉递过来一杯红糖水，“喝了就不辣了。”她喝了一口，甜丝丝的，辣味慢慢散了。“看什么电影？”李若雨翻出平板，“上次没看完的文艺片？”“好。”陆沉靠在她肩上，平板的光映在脸上，布丁凑过来，舔了舔陆沉的杯子。
电影里的男女主角在雨中奔跑，李若雨说：“要是我们下次去海边，遇到台风，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不会，”陆沉说，“我们会提前躲在家里，煮姜茶，看电影，像现在这样。”“那我们以后每年都来这里看台风好不好？”李若雨问。“好啊，”陆沉说，“只要你愿意。”“那我们拉钩。”李若雨伸出小指，陆沉勾住：“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布丁叫了一声，像是在附和。
十一点，陆沉关了阳台的灯。两人躺在床上，李若雨抱着布丁的脖子：“你说，我们以后会有孩子吗？”“会有的，”陆沉说，“等台风过了，我们去检查身体，调理一下。”“那孩子叫什么？”“叫陆念雨吧，”陆沉说，“想念雨，也想念台湾的雨。”“好听，”李若雨说，“或者叫陆知夏，知道夏天的美好。”“都好，”陆沉吻她的额头，“只要是你生的，什么都好。”
窗外的风还在吹，但屋里很静。布丁趴在床脚，尾巴慢慢垂下来，睡着了。陆沉抱着李若雨，听着她的呼吸声，觉得整个世界都很安稳。就算台风要来了，就算明天会有大风大雨，只要有她在身边，就什么都不怕。
凌晨一点，陆沉迷迷糊糊醒来，摸了摸身边的李若雨——她正蜷在他怀里，呼吸均匀。布丁趴在床边，脑袋搁在李若雨的脚边。窗外的月亮被云遮住了，只有远处的灯塔闪着光。陆沉轻轻吻了吻李若雨的发顶，把她往怀里带了带，闭上眼睛，很快又睡着了。
风还在吹，但家是温暖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