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逐渐偏西,温度也比中午的时候低了好几度。
傍晚的风裹着料峭寒意,吹得胡同里的路灯都晃了晃。
顾明泽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刚拐进熟悉的巷子口,就见自家院门口站着个挺拔身影。
他眯眼一瞧,瞬间松了车闸,脚撑在地上滑出半米远。
那身笔挺的军校制服,肩章上的学员标志在暮色里格外清晰。
是景珩,他一年没见的二儿子。
“爸。”
顾景珩迎上来,声音比去年沉稳了些,伸手就接过父亲手里的网兜。
他个子又长了,比顾明泽还高出一点,肩膀也宽了不少,褪去了高中时的少年气。
顾明泽拍着儿子的胳膊,指节都有些发紧。
“怎么回来不提前捎个信?我去学校门口接你。”
话刚落,就听见胡同口传来熟悉的自行车铃铛声,林晚青骑着辆女式自行车过来,车后座还绑着两匹新到的灯芯绒布料。
她一眼就看见院门口的两人,车还没停稳就跳下来,布料哗啦滑到地上也顾不上捡。
“景珩?”
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快步走过来就拉住儿子的胳膊,从头发梢摸到衣领。
“是不是瘦了啊,是不是在学校没吃好?这制服怎么看着有点旧了,回头妈给你做两件新的。”
顾景珩任由母亲打量,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
“妈,学校伙食挺好,制服是统一发的,不用做新的。”
“怎么不用?”
林晚青拉着他往院里走,嗓门也亮了几分。
“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妈这就去看看厨房有什么,给你加个菜。”
院子里已经飘出饭菜香,顾母正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看见眼前的一切。
“晚青,你不用忙,景珩喜欢吃的菜我和刘英都已经做上了。”
保姆刘英也笑着迎上来,手里还擦着碗:“晚青和顾工也回来啦,我这就把炖好的鸡汤端出来,婶子下午特意让我炖的。”
顾明泽看着院里热闹的景象,笑着把地上的布料捡起来,跟在后面进了屋。
屋里的方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老大顾景晖和女儿顾景瑶正帮着摆盘子,双胞胎顾景睿和林景轩坐在桌边写作业。
此时,林晚青和顾母已经进了厨房,两人在里面忙活起来,时不时传来压低的说话声。
“景珩爱吃红烧肉,我早就让刘英给炖上了。”
顾母的声音带着急切。
“还有他爱吃的糖醋鱼,也正在做着呢。”
刘英应着,手里的菜刀“噔噔”地切着葱姜。
顾明泽坐在桌边,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暖烘烘的。
没一会儿,刘英就端着热气腾腾的菜上桌了。
先是一盘炖鸡汤,接着是糖醋鱼、炒青菜,最后顾母端着一大碗红烧肉出来,油亮亮的肉块在碗里冒着热气,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
“景珩,快坐这儿。”
顾母拉着顾景珩坐在自己身边,拿起筷子就给他夹了块红烧肉。
“快尝尝,奶奶特意给你炖的,烂不烂?”
林晚青也坐在另一边,给儿子夹了一筷子糖醋鱼:“这个鱼刺少,你多吃点,补补脑子。”
顾景珩碗里的菜很快就堆成了小山,他一边吃一边点头:“好吃,奶奶和刘婶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其他几个孩子看着这场景,眼神里都是稀奇。
顾景瑶放下筷子,故意叹了口气:“唉,二哥一回来,奶奶和妈眼里就没我们几个了,连红烧肉都只给二哥夹。”
林晚青瞪了她一眼,却没真生气,笑着说:“你们要是一年没回家,妈我也这样稀罕。”
这话一出,屋里顿时响起一片笑声。
顾明泽笑着摇头,给顾景瑶夹了块鱼:“别跟你二哥吃醋,你二哥在军校辛苦,难得回来一次。”
顾景珩依旧面色淡定,慢条斯理地吃着碗里的菜。
他心里清楚,妈和奶奶的偏爱也就这三天,等过了新鲜劲,该唠叨他还是会唠叨。
况且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毕竟他是被偏爱的那个,沉默着享受这份心意就好。
正吃着,双胞胎哥哥顾景睿突然把碗伸到林晚青面前,仰着小脸说:“妈妈,我也要红烧肉,二哥有的我也要有。”
林晚青被他逗得一噎,手里的筷子顿了顿,还是夹了块红烧肉放进他碗里。
“你这孩子,跟你二哥凑什么热闹。”
她话还没说完,最小的林景轩也学着哥哥的样子,把小碗举得高高的:“妈妈,我也要,我也要红烧肉。”
林晚青无奈地笑了,又给小儿子夹了一块:“好好好,都有都有,没人跟你们抢。”
坐在旁边的顾景瑶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偷笑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
顾景晖碰了碰她的胳膊,眼神示意她别太过火。
顾景瑶吐了吐舌头,赶紧收敛了笑意,拿起筷子给自己夹了块肉,假装认真地吃起来。
顾明泽看着孩子们的互动,心里满是欣慰。
他看了眼身边的林晚青,她正忙着给几个孩子添饭,嘴角也带着满足的笑意。
顾母也笑得合不拢嘴,又给顾景珩夹了块鸡肉:“景珩,多吃点,在外面可吃不到这么好的伙食。”
顾景珩点点头,把鸡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屋里的灯光暖黄明亮。
饭菜的香味、孩子们的笑声、家人的叮嘱交织在一起,成了这个冬夜里最温暖的画面。
顾明泽端起酒杯,喝了口白酒,心里想着,这样的日子,真好。
机械厂的项目还在推进,林晚青的生意也越来越顺,孩子们都健康成长,父母身体硬朗,这大概就是普通人最幸福的模样了。
林晚青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看了他一眼,递过来一个剥好的橘子:“别光喝酒,吃点水果。”
顾明泽接过橘子,掰了一瓣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
他看着桌上热热闹闹的一家人,突然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顾景珩放下筷子,喝了口汤,目光扫过屋里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