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再过三四天，王爷的伤势稳定下来，就能悄悄转移出去，找个更安全的地方养伤。我真的没料到……哥哥会突然赶来山庄，还直接闯了进来……这才惹出了这么多麻烦，害您深夜奔波、亲自来寻我，都是我的错。”
苏晚渺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
她强忍着没让泪水落下，但内心却万分愧疚。
“娘明白的。”
齐氏轻轻握住她的手。
“你从来不是那种莽撞不懂事的孩子。你的每一步选择，娘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正因为你稳重、聪明、有分寸，我才敢放心让你去做决定。”
“所以……别自责太深。”
齐氏轻轻摸着她的头发。
“你哥哥到底从小看你长大，他今天这番举动，确实急了些，可说到底，也还是出于一片真心。祖母本想让他安安心心歇一晚。可他偏偏不肯答应，执意要跟我一块儿过来寻你。你别因为一点误会就跟他闹生分，伤了兄妹之间的感情。”
苏晚渺静静地听着。
她没立刻回应，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才忽然抬起眼。
“娘，您跟我说实话，哥哥今天回府讲的事，和我之前告诉您的那些情形，是不是……不太一样？”
齐氏一愣，手指微顿，眼神闪过一丝错愕。
她怔了片刻，随即轻笑着摇了摇头。
“各人看到的不一样，经历的事也不尽相同。立场不同，感受自然有偏差。又何必非要钻这个牛角尖呢？你哥哥关心则乱，有些话说得偏激，也是情理之中。咱们不必太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不是的，娘。”
苏晚渺摇头。
“我觉得……哥哥不像我以前以为的那样正直了。从前他待人处事，一向公正磊落，从不无端猜忌他人。可这次回来，他字字句句都在抹黑萧侭，把人家说得如同居心叵测之徒。可是，他说的那些话，根本经不起推敲。”
“渺儿？”
齐氏满脸惊讶，眼中浮起担忧之色。
“你怎么突然这么说？你哥哥再怎么也有他的道理啊……”
苏晚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接着缓缓道出了沈清渊提亲的事。
她将那日所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齐氏，又细细分析了沈清渊最近的行为举止。
最后，她低声说道：“娘，我怕回府之后，哥哥还要再提这门亲事。他是真动了心思，想要撮合我和他……可我不愿意。求您早点给我定一门婚事吧，哪怕那人本事比不上哥哥，家世不如他显赫，只要为人踏实可靠，心眼不坏，待我真诚，我也能安心过日子。”
齐氏没有立刻应答，而是低头沉思了良久。
终于，她抬起头，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娘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尽快替你想办法。你既然已拿定了主意，那便由娘来为你周全安排。”
说实话，今天沈清渊回来，只是一口咬定萧侭赖着不走。
反复强调他怕萧侭骗了苏晚渺。
可奇怪的是，他半个字都没提萧侭曾在危难之际救过他性命，更没说起那次刺杀中，对方奋不顾身挡在他身前……
这些至关重要的细节，他竟一字未提。
再加上萧侭这几年因旧伤缠身，脾气时好时坏。
在齐氏看来，这样一个人本就不算合适的婚配人选。
先前之所以没有坚决反对，也只是因为她觉得女儿心意已决。
喜欢一个人，总归是情之所至，难以勉强。
可如今听苏晚渺这么一说，再结合沈清渊反常的态度。
她不禁心头一紧，隐隐察觉事情远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不过你也一定不能再和靖王有来往。”
齐氏神情严肃起来，再次叮嘱道，“你哥哥虽然话说得重了些，可有一点说得没错。靖王这个人，聪明又有手段，武功高强，行事诡秘。怎么会莫名其妙重伤？这般巧合，太过蹊跷。说不定背后另有内情，你若还顾念家人平安，就切莫再轻易涉险。”
苏晚渺点点头。
“娘您别担心，我心里有数。等明天我去看过他的伤情，确定他真的没事了，我就跟您回家。从此往后，我会守本分，不再任性妄为。”
这些年沈家待她和齐氏一向厚道。
无论是衣食起居，还是逢年过节的体恤照拂，从未有过丝毫怠慢。
如今萧侭的真实身份已然暴露。
稍有不慎便可能招来灭门之祸。
她怎么可能还像从前那样，一味凭着感情行事？
“大不了以后换种方式，悄悄帮衬他就是了。”
她在心里默念一句。
“只要你活着，便够了。”
见她这么懂事，齐氏终于松了口气。
她一直担心苏晚渺年纪尚轻，又性子倔强，怕她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场面来。
如今见她能如此体谅大局，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齐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第二天一大早。
苏晚渺就在齐氏的陪同下前去看望萧侭的伤势。
天色微明，晨雾尚未散尽。
主仆二人裹着厚实的披风，缓步穿过抄手游廊。
苏晚渺手中提着一个绣着云纹的小药匣。
里面装的是她亲手调配的金创药，气味清冽，带着一丝草木的苦香。
伤口需要拆开换药。
当齐氏看到萧侭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时，心里猛地一紧。
那些伤口纵横交错，深可见骨。
尤其是肩胛处那一道，皮肉翻卷，颜色发紫。
齐氏只看了一眼，指尖就不由自主地微微发颤。
这种伤要是换个人来，恐怕早就撑不住咽气了……
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脑海中闪过昨日夜里沈清渊怒斥萧侭“罪该万死”的话语。
她忽然觉得，自己女儿昨夜在众人面前直言顶撞沈清渊，并非不懂规矩。
齐氏悄悄看了女儿一眼，目光里多了几分赞许。
“这位是……沈夫人？”
包扎做到一半，萧侭突然睁开了眼。
这模样被齐氏撞见，确实不太合适。
毕竟男女有别，萧侭又是身份尊贵的王爷。
这般赤裸袒露于人前，实属无奈之举。
齐氏顿时脸颊微热，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苏晚渺赶紧解释：“王爷恕罪，昨夜出了事，我娘担心得不得了，一步都不肯离开我，并不是有意冒犯您。”
说完后还偷偷瞄了萧侭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