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紧迫,夏霆的动作快到了极致。
不到半柱香功夫,数卷标注着帝国西北边陲、尤其是黑水驿周边百里山川地貌、关隘哨卡、乃至传说中险地的精细羊皮地图,以及一叠由皇城司密探汇总、关于近期边关异常动向的简报,便被迅速送到了两位仙师面前。
刘易名目光如电,神识扫过地图和简报,瞬间便将黑水驿的位置、周边地形以及已知的零星情报烙印于心。他手指在地图上黑水驿的位置轻轻一点,“此处便是目标。血藤老鬼可能追踪至黑水驿,其藏身之处,极可能就在寒渊附近。救人之后,需详查此地。”
“事不宜迟。”刘易名看向祝雨潼。后者微微颔首,素手一扬,那枚碧玉雕琢的碧云梭悬浮于掌心之上,滴溜溜旋转,散发出柔和的碧绿光晕,一股轻盈灵动的气息弥漫开来。
夏擎和夏霆在一旁屏息凝神,眼中满是敬畏与期待。他们虽贵为帝王王爷,但在真正的修仙者面前,依旧感到自身的渺小。
祝雨潼指尖掐诀,一道精纯的水蓝色灵力注入碧云梭。嗡!玉梭轻颤,碧光大盛,瞬间膨胀至丈许长短,形如一叶扁舟,通体流光溢彩,云纹仿佛活了过来,在梭体表面缓缓流动,散发出淡淡的云雾之气。
“陛下,王爷,请退后些。”刘易名淡然道,同时一步踏出,身形如一片羽毛般轻盈地落在碧云梭前端。祝雨潼紧随其后,立于梭尾。
“二位仙师,一切拜托了!”夏擎深深一揖,声音带着恳切与重托。
碧云梭微微一震,无声无息地悬浮离地尺许。祝雨潼法诀再变,碧云梭周身云雾之气骤然浓郁,将其上二人身影笼罩得若隐若现。
“疾!”
一声清叱,碧光暴涨!静园内平地卷起一股清风,下一刹那,碧云梭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碧绿流光,撕裂了帝宫上方的沉沉夜色,瞬间消失在西北方向的星空之中!速度之快,只在原地留下淡淡的灵气涟漪。
夏擎与夏霆仰望着碧光消失的方向,久久无言。那破空而去的仙影,承载着他们全部的希望。
碧空之上,罡风凛冽。
碧云梭撑开一层薄薄的淡蓝色光罩,将足以撕裂凡俗铁甲的高空罡风与寒气隔绝在外。梭内平稳如陆地,只有窗外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的云海山川,昭示着惊人的速度。
刘易名负手立于梭首,青袍猎猎,目光穿透云层,仿佛已看到了千里之外那座被死亡阴影笼罩的边塞驿站。他神识外放,感应着天地间稀薄的灵气流动,同时警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异常能量波动。
“师兄,那血藤老鬼百年前便已是筑基期,凶名不小。虽因药王谷覆灭可能伤了根基,又遭追杀沉寂百年,但如今敢再露面,…恐怕实力不容小觑。”祝雨潼的声音透过神识传来,带着一丝凝重。
“嗯。”刘易名微微颔首,声音平淡却蕴含力量,“邪修,多精于毒、蛊、植控等偏门左道,手段阴损。其血藤一脉,尤擅以生灵精血怨气滋养邪藤,威力歹毒。夏九师叔当年筑基初成,若遭其暗算围攻,亦有可能…陨落。”他提到陨落二字时,语气微沉。
“那储物袋…”祝雨潼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若真落入此獠之手,宗门功法恐有外泄之险。”
“所以此行,首要救人,其次诛邪,夺回储物袋!”刘易名眼中寒光一闪,属于炼气后期修士的强大气势隐隐透出,“他沉寂百年,实力未必恢复当年。你我联手,又有宗门赐下的法器,足以应对。况且…”他顿了顿,“那龙雀刀既是夏九师叔带走,…或许刀中残留的信息,能提供更多线索。”
两人不再多言,各自调息,将状态调整至最佳。碧云梭如同夜空中的碧色流星,朝着黑水驿的方向,无声而迅疾地划破长空。
黑水驿,东厢木屋。
时间仿佛凝固在绝望的泥沼中。距离老秦兵行险着,用霸道的“烧刀子”烈酒和“七叶火莲”药膏进行“火毒攻伐”,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天时间。
木屋内的景象,比之前更加惨烈,如同人间地狱。
夏璇的右脚踝处,一片狼藉。赤红色的火莲药膏与紫黑色的毒纹接触的地方,皮肉呈现出一种可怕的焦黑色,如同被烈火灼烧过,边缘翻卷,混合着黑黄墨绿交织的脓液,惨不忍睹。
那霸道的火性药力似乎短暂地压制住了毒纹向上蔓延的势头,但也付出了惨重代价——伤口周围的皮肉被灼伤坏死了一大片!
剧烈的痛苦让昏迷中的夏璇身体不时地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幼兽濒死般的呜咽,脸色苍白如金纸,气息微弱得几近于无。
王阎的情况同样糟糕。敷了混合药膏的左肩伤口处,墨绿色的邪能脓液虽然渗出速度慢了一些,但那药膏与邪能似乎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对抗,伤口周围的皮肉呈现出一种僵硬的、不祥的灰败色,如同正在失去所有生机。他的体温忽高忽低,气息紊乱。
陈老趴在床上,后背碳化的伤口处,惨绿色的脓液似乎被屋内的混乱气息引动,翻涌得更加剧烈,腐蚀着焦黑的皮肉和身下的粗布,发出持续的、细微的“滋滋”声。他的抽搐已经停止,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仿佛随时可能被那恐怖的剧毒彻底吞噬。
夏弘依旧如同冰封,只是嘴角溢出的带冰晶的血沫几乎消失,这并非好转,而是生机即将彻底断绝的征兆!
洛灿躺在那里,如同一个活死人。右臂衣袖下的暗红藤纹死寂依旧,却如同无底深渊,缓慢而坚定地吞噬着他本就微弱的生机,让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机的青灰色。
老秦和老兵赵铁山,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被汗水和污血浸透,脸上写满了疲惫、绝望和深深的自责。
他们用尽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驿站库房那点可怜的家底早已掏空,甚至冒险用了虎狼之药,却只是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和不可预测。
“秦…秦哥…”赵铁山声音嘶哑,看着夏璇脚踝那片焦黑与毒脓混杂的恐怖伤口,浑浊的老眼里布满了血丝和泪水,“公主…公主她…”
老秦颓然地靠坐在墙边,布满老茧的手无力地垂下,看着自己沾满血污和药泥的双手,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无力。他救不了他们…他谁也救不了…他甚至可能…加速了他们的死亡。
“信…信发出去了…皇都…”赵铁山喃喃着,像是在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又像是在绝望地安慰自己。
就在这时!
一声低沉、压抑的呜咽声,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木屋中响起!声音的来源,竟然是趴在床上的陈老!
只见陈老那几乎断绝气息的身体猛地剧烈一震!紧接着,他后背那片碳化焦黑的伤口中心,猛地鼓起一个拳头大小的、不断蠕动的惨绿色脓包!脓包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紫黑色血管,散发出比之前浓烈十倍的甜腥腐臭气息!
脓包急剧膨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不好!”老秦骇然变色,猛地想扑过去!
但已经晚了!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的闷响!
那惨绿色的脓包猛地炸裂开来!粘稠如浆糊、散发着恐怖腐蚀性恶臭的脓液如同箭矢般向四周喷射!同时,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带着强烈怨念和死寂气息的惨绿色烟雾,如同有生命的毒蛇般,瞬间弥漫开来,迅速充斥了整个木屋!
“呃啊!”距离最近的驿卒被脓液溅到手臂,皮肉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青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变黑!他发出凄厉的惨叫!
赵铁山和老秦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和恐怖的毒雾呛得连连后退,剧烈咳嗽,眼睛刺痛流泪!
整个东厢木屋,彻底被惨绿色的毒雾和死亡的气息笼罩!陈老的身体在脓包炸裂后,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彻底软了下去,再无声息。而毒雾正迅速侵蚀着屋内其他几个本就濒死的伤者!
完了!彻底完了!赵铁山和老秦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这毒雾…触之即伤,吸之必死!公主殿下…二殿下…王大人…他们…
嗖——!
一道撕裂空气的尖啸声,由远及近,速度快得超出了凡俗听觉的极限!仿佛上一秒还在天边,下一秒已至头顶!
轰隆!!!
黑水驿站那并不算特别坚固的屋顶,如同纸糊般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瞬间洞穿!木屑碎石纷飞中,一道璀璨的碧绿色流光,如同天外陨星,裹挟着驱散一切阴霾的磅礴气息和凌厉罡风,悍然降临!
碧光敛去,显露出两道卓然不群的身影——青袍猎猎的刘易名,水蓝衣裙飘舞的祝雨潼!
刘易名目光如冷电,瞬间扫过屋内惨绝人寰的景象和那弥漫的惨绿色毒雾,眉头微皱,冷哼一声,“哼!好霸道的尸腐毒瘴!”
不见他如何动作,一股无形的浩瀚如海的力量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呼——!
木屋内那浓郁粘稠、带着恐怖腐蚀性的惨绿色毒雾,瞬间被这股沛然浩大的力量强行排开、驱散、净化!几个呼吸间,弥漫的毒雾被彻底清空!连带着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也被一股清灵的气息取代!
祝雨潼的目光则第一时间落在了离毒源最近的夏璇、夏弘、王阎、洛灿身上。她的神识瞬间扫过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