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冬日寒意似层层薄纱笼罩着尚未完全苏醒的靖台市。
秦无恙在家中度过相对平静的一夜后,婉拒了母亲张娅芳再三叮嘱的早餐,驾驶着那辆黑色小轿车驶向殊心楼。
车轮碾过清冷的街道,窗外寒气令人心旷神怡,却驱不散他眉宇间那抹深藏的思绪。
昨夜与父母的深谈,那些担忧、泪水与最终无奈的支持,统统压在他的心口,释然后又十分沉重。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车子拐过熟悉的十字路口,刚驶入临昌街,速度便慢了下来。
前方,原本在这个时间段应该畅通无阻的道路,竟罕见地排起了长龙,车辆引擎发出焦躁的低吼,尾灯连成一片红色海洋,停滞不前。
秦无恙眉头渐渐皱起。
临昌街并非交通主干道,平日里的车流量稀疏,即便是早晚上下班高峰,也不会拥堵至此。
他目光扫过前方,并未看到交通事故常见的闪烁警灯,也没有道路施工的围挡指示。
很快,一个念头便清晰地浮上心头。
记者。
除了那些闻风而动、无孔不入的媒体,他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昨天守真院总院的那则公告激起的滔天巨浪,今天终究是拍打到了殊心楼的门前,说不定昨天就有大量记者来了。
咔哒。
一声轻响,车门被推开。
秦无恙干脆利落地熄火下车,将拥堵的车流抛在身后。
他深吸一口早晨清新的空气,体内化一境衍力悄然运转,足尖在地面轻轻一点,身形便轻盈如羽掠过停滞的车顶。
几个起落间,已然跃过近百米的距离。
殊心楼那熟悉的院门轮廓映入眼帘,而院门外的景象证实了他的猜测。
黑压压的人群几乎堵塞了整条人行道,甚至蔓延到了机动车道上,正是造成交通拥堵的元凶。
各种摄影器材、高举的各种标识话筒、以及一张张写满急切与好奇的脸孔,组成了一个喧闹无比的包围圈,将殊心楼入口围得水泄不通。
嘈杂的提问声、互相推挤的抱怨声、还有双柳姐妹试图维持秩序的喝止声,混合成一股令人心烦意乱的声浪。
秦无恙的出现方式太过高调,顿时吸引了所有媒体的注意。
“是秦无恙!”
“他来了!快!”
“秦先生!请接受一下采访!”
“关于闯不二法门……”
短暂的寂静后,是更加疯狂的汹涌人潮。
记者们朝着他蜂拥而来,话筒和镜头几乎要怼到他的脸上。
秦无恙站在原地,眉心骤然拧紧,一股无形寒意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没有呵斥,也没有动作,只是缓缓抬眸,那双深邃的丹凤眼中,仿佛有冰冷的星芒掠过。
下一刻,一股磅礴如山岳、凛冽如寒渊的威压轰然降临!
化一境强者的气息顷刻间释放而出!
冲在最前面的记者们只觉得呼吸遭到极大阻力,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感让他们硬生生刹住脚步,犹如撞上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的气墙。
嘈杂的声浪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僵在原地,脸上兴奋急切的表情被惊骇与苍白所取代,一些体质稍弱的甚至感到双腿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
他们终于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男人不仅仅是新闻热点的主角,更是一位站在衍力修行巅峰,拥有着他们无法想象力量的可怕存在。
秦无恙目光冷冽,缓缓扫过噤若寒蝉的人群,肃然开口,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尊重诸位媒体朋友采访报道的权力,但我话要先讲清楚。”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
“一!不能影响公共交通,立刻让出机动车道。二!不得以任何形式伪装成报案人进入殊心楼大厅,你们既然是做这一行的,应该清楚我的背景和家世。”
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重锤敲打在周围所有人脑海里。
“违反第一条,送我父亲那里,违反第二条,送我舅舅张元正那里,想去哪里……你们自己选。”
话音落下,那令人窒息的威压才迅速退去。
记者们大口喘着气,心有余悸,彼此对视一眼,竟无一人再敢向前拥挤。
短暂的混乱后,人群开始自发地向后退去,很快让出了被占据的机动车道,交通随即恢复顺畅。
虽然人依旧很多,但秩序已然建立。
秦无恙看着开始规矩起来的媒体,神色稍缓,但依旧谈不上温和。
他再次开口,拔高了些嗓音,传遍全场:
“三天后上午十点,我会在靖台市守真局会议中心举行一场正式的记者招待会。
“届时,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去那里问。现在……还愿意待在这里的可以继续待,但别忘了我说的话。”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的反应,转身推开殊心楼那扇厚重的院门走了进去,将门外的一切喧嚣与纷扰隔绝。
院内,冬意萧瑟。
那两棵珙桐树的枝桠光秃秃地伸向灰白色的天空,勾勒出寂寥的线条。
地面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空气中弥漫着清冷寂静的味道。
就在这片寂静之中,秦无恙看到了站在院中那道纤细的身影。
钟沁似乎早已站在这里,穿着一件浅色的羽绒服,围巾松松地搭着,露出白皙的脖颈和一双写满复杂情绪的杏眼。
她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已经看了很久,又仿佛刚刚才将目光移过来。
四目相对,空气中的寒意都微妙起来。
门外隐约的嘈杂成了遥远的背景音,院内只有风吹过枯枝的细微呜咽。
两人都没有立刻说话。
一种无声的沉重氛围在院里流淌,形成冬日唯美的一幅画卷。
最终还是钟沁先开了口,她的声音很轻,融在寒冷的空气里:
“一定要去吗?”
没有称谓,没有多余的修饰,直指核心。
秦无恙看着她,完全没了面对媒体时的冷硬和威严,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微微点了点头。
“嗯。”
一个简单的音节,包含了所有决心与答案。
钟沁轻咬住下唇,那双总是清澈沉静的眸子里,翻涌着担忧、不解和敬佩,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明晰的失落。
她沉默片刻,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化作一句干涩的祝福:
“那……祝你好运。”
秦无恙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忽然问了一个看起来和此刻氛围毫不相关的问题:
“你突破潜默期了吗?”
钟沁明显愣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困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还没有。”
秦无恙闻言,嘴角那抹淡淡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勾勒出一个意味深长的温和笑容。
“那……”他看着她,声音放缓,“也祝你好运。”
说完,他不再停留,迈开步子从她身边走过,径直走向殊心楼大厅。
黑色便装的背影在冬日萧条院落里,显得挺拔而孤直。
钟沁怔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大厅门内的背影,明眸中情绪翻滚。
他那句突如其来的问候和祝福,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让她久久无法回神。
为什么要问我有没有突破潜默期?
他……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