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恙在黄青云的带领下,踏着蜿蜒盘绕的木质步道,朝着那棵生命古树的方向走去。
沿途遇到的翠羽族人,无论男女老少,皆容貌清秀,气质空灵,他们偶尔会向秦无恙投来好奇的目光。
但在看到前方引路的是黄青云后,那目光中的探究便迅速转化为友善与平和,并无半点敌意。
越是靠近那棵生命古树,便越发能感受到其带来的震撼。
树干宛如一道巨大木墙,树皮斑驳,镌刻着岁月的沧桑,却又流淌着旺盛的生机。
仰头望去,树冠没入云层,犹如连接天地。
澎湃的生命能量充斥方圆数十公里,呼吸间都能感到修为有隐隐精进的趋势。
在巨树底部,盘根错节的根系自然形成了一片开阔的平台。
黄青云停下脚步,指了指前方一间几乎与主干融为一体的大型木屋。
那木屋依树而建,结构精巧恢宏,足有三四层楼那么高,外表覆盖着厚厚的青苔与藤蔓,充满了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族长就在里面,秦先生,请进去吧。”黄青云微微欠身,随即振动背后双翼,轻盈地飞离。
秦无恙深吸一口那浓郁的生命气息,缓步上前,抬手轻轻敲响了那扇由古藤缠绕而成的门扉。
“洛兰族长,你好。”
“进来。”
秦无恙推门而入。屋内的空间比他想象的要开阔许多,陈设依旧简洁到极致,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圣华·洛兰正站在一个由水晶般剔透的树叶天然编织而成的窗台前,背对着门口,双手自然背在身后。
那四对薄如蝉翼、萦绕圣洁光点的翅膀也收敛贴合在背上,在透过窗棂的光线下流转着柔和光泽。
他缓缓转过身,那张完美得不似凡尘俗物的面容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清澈如亘古冰泉的眼眸,与秦无恙投来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下一刻,两人竟异口同声,说出了同一句话。
“谢谢。”
“谢谢。”
短暂的寂静在屋内弥漫。
圣华·洛兰完美的眉梢微微动了一下,再次开口打破了这微妙的默契,声音空灵:
“谢我什么?”
秦无恙目光诚恳,语气真挚:
“自然是谢谢洛兰族长出手相救,以及……之前救了我的母亲。”
圣华·洛兰闻言,那双纯净眼眸中浮现出一丝疑惑,他眉头微皱,疑声道:
“你的母亲?那你谢错了人,我已多年未去过神州,也没有救过你的母亲。”
秦无恙眸中光芒骤然一颤,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错愕之色,似是听到了什么完全出乎意料、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闯门事件之前,张娅芳曾被袖手人的莫羽绑架。
当时秦无恙动用所有关系、耗费心力都寻不到丝毫踪迹,结果张娅芳却自己安然无恙地走回了别墅。
根据她事后的清晰描述,是一团突如其来、温暖而强大的神秘白光击退了莫羽,并将她毫发无伤地送回了家。
此事之后,秦无恙曾反复思量,究竟是谁会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如此及时地出手相助?
并且拥有如此强大到令莫羽都无可奈何的实力?
直到后来,在『不二法门』后,他亲耳听到楚小姐以凝重的语气提及,在这颗衍星之上,还存在着能与裴惊鹊、左天佑、帝姆相提并论的巅峰强者……
自那时起,秦无恙心中便有了一个日渐清晰的猜测:
那位暗中出手相助的神秘强者,极有可能就是自己曾经帮助过的翠羽族人——黄青云、黄青昊兄妹背后那位从未谋面的神秘族长。
逻辑链条很完整,自己施恩于他的族人,他投桃报李,在关键时刻救下自己的母亲。
而从今日峡谷中圣华·洛兰展现出轻松碾压坎加里和两名龙马骑士的恐怖实力来看,他绝对是堪比华夏大衍境的巅峰存在。
背后那标志性的四对翅膀,八翼形态,更是坐实了其至高强者的身份。
无论是从动机,还是从实力上推断,圣华·洛兰都是最合理、也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没想到……此刻竟得到了本人如此干脆利落的当面否认。
这种事,以圣华·洛兰的身份与实力,做了便是做了,根本没理由、也不屑于隐瞒或否认。
真不是他?
这个结论,让秦无恙的心绪翻涌起来,一股更深的迷雾笼罩上心头。
那……当初在神州大陆,于暗中击退莫羽,救下母亲的,还能是谁?
圣华·洛兰似乎看穿了他心中的波澜起伏,却并未过多追问,只是用他那毫无感情起伏的语调缓缓道:
“你确实误会了,救你母亲的……另有其人。”
秦无恙压下翻腾的疑问,将这份震惊与困惑暂时封存。
他收敛心神,目光依旧真诚地看向圣华·洛兰:“
无论如何,都要感谢族长方才在峡谷中的相助,以及为我疗伤祛毒之恩。”
圣华·洛兰神情淡漠,像是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出手救你,是因为你曾经帮助青昊驱除妄魔,解了青云之忧,还了你当初援手我族族人的人情。因果已清,不必言谢。”
他话锋微微一顿,那双平静的眼眸中忽而泛起一丝别有意味的神色,唇角勾起一抹轻微笑意,盯着秦无恙双眼补充道:
“况且……即使我当时不出手,你其实……也不会真的死在那里,对吗?”
秦无恙心头微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淡然回应:
“洛兰族长隐世强者,眼力非凡,我也确实没有想过要刻意隐瞒什么。”
圣华·洛兰对于他这个含糊的回答也没有继续深究的意思,他的姿态间透着一种超然物外的疏离感,让人难以揣摩其喜怒。
沉默少顷后,他更是直接下达了逐客令,语气平静无波:
“身体既然已无大碍,便请回吧,若在泰拉大陆还有什么需要的普通物资,可以让青云带你去取用一些。”
秦无恙并未因这明显的冷淡和逐客之意而表现出丝毫窘迫或不安。
从他进门后,圣华·洛兰既未请他落座,也未有任何寒暄客套,他便已然看了出来……
这位翠羽族的族长,其心境恐怕早已超脱了世俗常人的情感层面,行事只遵循最直接的因果逻辑。
一份人情,便还一份人情。
如今人情两清,他便不再想与外界任何种族或势力产生多余的纠葛与牵扯。
他所有的意念,似乎只集中于守护翠羽族这一方净土与全族安危,仅此而已。
这与秦无恙之前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的、关于翠羽族“偏安一隅,与世无争”的记载完全吻合。
而秦无恙费尽周折,历经生死险阻才来到此地,自然不可能因对方的态度便轻易放弃。
他站在原地,身形挺拔如松,目光不卑不亢地迎向圣华·洛兰,语气平稳且坚定:
“洛兰族长,我这次来找您,其实还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忙。”
圣华·洛兰那双纯净无瑕的眼眸中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同样以平淡无波的语调反问道:
“我们之间已经互不相欠,我凭什么要帮你呢?”
木屋内的空气,因这句直白的反问而略显尴尬。
秦无恙直视着圣华·洛兰那双清澈眼眸,并未立刻解释缘由,也未拿出任何交换条件,只是微微吸了一口气……
然后用一种淡淡的语调吐出一句话,却如惊雷般炸响在圣华·洛兰脑海中:
“我见过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