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尼——?!”
柴崎如同被电流击中,猛地弹起,身体因极致的震惊与暴怒剧烈摇晃!
那份上报给柴山联队部的“润色”战报,此刻像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
为了那点可怜的面子和虚假的“士气”,伤亡数字被无情压缩!
可现实……远比纸面残酷百倍!
六十人!
实际伤亡竟接近六十人!
而机场守备,算上那排不可靠的伪军,也不过二百出头!
“八嘎!八嘎——!”
柴崎像一头被铁链锁住的疯兽,在狭小的指挥所内狂暴踱步,每一步都踏在绝望的深渊边缘,
“狡猾的支那人!他们不强攻!这是……熬鹰!用钝刀子,一刀一刀,要放干我们最后一滴血!”
对方冰冷的意图,如同毒蛇的芯子舔舐着他的神经。
那幽灵般的狙击手,那阴魂不散的冷炮,还有那蹩脚却无孔不入的劝降声……都在无声地啃噬着士兵们最后一点意志!
恐惧,已化作实质的冰霜,冻结了机场的每一寸角落。
白天,无人敢探头;
黑夜,探照灯成了死亡邀请函!
“大同方面……指示……”
小野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渺茫的希冀,却又浸透了绝望的底色。
“哼!”
柴崎从齿缝挤出一声冰锥般的嗤笑,眼中翻腾着刻骨的怨毒与深深的无力,
“柴山联队长?除了会训斥我们作战不力,就是强调大同城防吃紧,无力增援!战术指导?电报里……只有冰冷的命令和空洞的屁话!”
每一封回电,都像一记淬毒的耳光!
他明白了,他和他的中队,已成弃子——
一块用来拖延时间、消耗八路力量的冰冷砝码!
这种被抛弃的绝望,比八路的子弹更刺骨、更致命!
小野彻底沉默。
死寂中,唯有窗外寒风的厉啸在撕扯着神经。
绝望的气息,浓稠得令人窒息。
突然,柴崎停下脚步!
眼中那狂乱的绝望,瞬间被一种近乎癫狂的决绝点燃!
他猛地扑向墙角的简易沙盘,手指狠狠戳向机场内部几个猩红标记的区域——那里,趴伏着他们最后的獠牙:
3辆九五式轻型坦克!2辆装甲车!
“小野君!”
柴崎的声音陡然压低,却带着孤狼濒死反扑的嘶哑与疯狂,
“帝国军人,坐以待毙?
休想!
八路扫清外围,下一步,必然全力猛攻这堵墙!
他们一定会……集中兵力,选择一两个点爆破突破!”
他霍然转身,眼中闪烁着野兽捕食前的凶光,死死攫住小野: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把坦克……藏起来!
藏在靠近他们突破点的掩体后面!
等他们的人潮……像洪水一样涌进缺口,集中攻击一点的时候……”
他猛地做了一个劈砍的手势,仿佛能听到钢铁撕裂血肉的声响,
“让我们的战车!突然杀出!用机枪!用火炮!像收割麦草一样!把他们冲锋的队形……拦腰斩断!碾碎!
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血流成河!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痛!让他们知道——帝国勇士,不是待宰的羔羊!”
小野的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膛!
动用坦克?
这是最后、最危险的底牌!
一旦暴露,就是移动的钢铁棺材!
可困守……同样是死路一条!
赌!只有赌上一切!
“哈依!少佐阁下英明!”
小野猛地挺直,眼中也燃起病态的、同归于尽的狂热,
“属下立刻部署!战车隐蔽于东西两侧预判突破点!
全员待命!弹药满载!务必……在八路最狂妄、最无备之时,给予他们……灭顶的雷霆一击!”
“去吧!”
柴崎疲惫地挥手,瘫坐回椅子,但眼中的疯狂火焰丝毫未减,
“告诉勇士们……这是最后的玉碎!要么……用敌人的血洗刷耻辱!
要么……就为天蝗陛下……流尽最后一滴血吧!”
独立团临时指挥所。
江岳听着外围肃清、歼敌俘虏的报告,脸上波澜不惊,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静。
当听到机场的“战果”时,一丝极淡的、近乎残忍的弧度,在他嘴角掠过。
“击毙十三?击伤九?”
他低声复述,声音冰冷,
“机场守卫,不过两百出头。十分之一……没了。”
“江呆子!外围干净了!咱们是不是……”
张大彪搓着手,战意如火,望向机场的目光灼热滚烫!
连续的胜利,让他信心爆棚,恨不得立刻发起总攻!
“不急。”
江岳抬手,动作沉稳如山,目光依旧深邃如渊,
“让战士轮休,保持警戒。狙击手、炮兵……继续‘熬’。频率……可以稍缓,但……不能停。”
他走到观察口,夜色中,机场围墙的轮廓模糊不清,只有零星的火光偶尔撕破黑暗——
那是己方的“点名”炮击,或是鬼子垂死挣扎打出的照明弹。
“北平的飞机……还没来。”
江岳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语,又像是对整个战局的冰冷宣判,
“让鬼子……再好好‘品味’这绝望的一夜。”
他转过身,眼中是洞悉一切的决断:
“他们的意志……快崩断了。柴崎……我等着看他最后的挣扎。那几辆铁王八……也该……亮出獠牙了吧?”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土墙,直抵柴崎那双困兽般疯狂的眼睛深处。
“告诉柱子,”
江岳对通信兵下令,声音斩钉截铁,
“天亮前,把八八炮……给我架稳!藏好!”
“是!”
通信兵领命,身影迅速没入黑暗。
黎明前的黑暗,被东方天际一丝惨淡的鱼肚白艰难撕开。
然而,笼罩机场的绝望与寒意,却浓重得化不开。
柴崎少佐双眼赤红,布满蛛网般的血丝,死死盯着沙盘和那一叠叠染血的伤亡报告。一夜!
仅仅一夜!
又有十名士兵在幽灵般的狙杀和诅咒般的冷炮下,或死或残!
守备力量肉眼可见地枯竭!
士兵们形如槁木,神经绷至极限,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发惊悸的骚动!
“少佐阁下!东墙!八路……八路的……重炮——!”
一名哨兵连滚带爬撞进指挥所,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调!
柴崎和小野如同弹簧般冲向观察口!
视野尽头——机场东侧那段相对完好的夯土墙外,数团裹挟着浓烟与死亡气息的橘红色火球,骤然腾起!撕裂了黎明!
“轰!!!轰!!!轰隆——!!!”
那沉闷如大地怒吼般的爆炸声,滚滚而来!脚下的掩体在恐怖的冲击波中剧烈颤抖!
正是这毁灭性的重炮,让外围据点灰飞烟灭!
巨大的装药量,带着不讲理的蛮横力量,如同天神的巨锤,一次又一次,狠狠砸在土墙之上!
坚固的夯土墙体在持续、狂暴的轰击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剧烈地颤抖!
巨大的裂缝如同恶魔的爪痕,瞬间蔓延!
大块大块的泥土和碎石,在烟尘弥漫中轰然崩塌!
“八嘎!他们选了东墙!”
柴崎的心沉入冰窟,但一股病态的、玉石俱焚的疯狂却在眼底炸开!
“终于……来了!他们等不及了!”
他一把抓起电话,嘶哑的吼声带着决死的亢奋,几乎要刺破耳膜:
“命令!所有战车!
立刻!向A3区域移动!
隐蔽待命!
步兵!依托残墙工事!封锁缺口!
等八路的人潮……像决堤的洪水涌进来的时候……”
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脸上浮现出狰狞的期待,
“就放他们进来!放他们……挤满缺口!然后——”
他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烟尘弥漫、即将崩塌的东墙,仿佛已经看到钢铁巨兽从废墟后咆哮而出的毁灭景象!
小野中尉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透,一个惊雷般的疑问在他脑中炸响:
那几辆作为最后杀招的坦克,真的能如少佐所愿,成为绞碎八路洪流的致命獠牙?
还是……会一头撞进对方早已张开的、更致命的陷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