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城。
硝烟呛人,焦糊味裹着血腥气,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伪府大楼的瓦砾堆还烫脚,李云龙、赵刚、几个团长和宋支队长围站着,人人脸上蒙着灰,眼里布满血丝。
远处的零星空爆和隐隐约约的“板载”嚎叫,像钝刀子刮骨头——
仗,还没打完!
“他娘的!”
李云龙一脚踹飞半块焦黑的砖,
“柴山这老鬼子是埋了,可这烂摊子,比打十次平安县城还磨人!”
赵刚抹了把脸,眉宇紧锁,声音沉静却字字压着分量:
“老李,城拿下来了,但人心未定。伤兵要救治,百姓要吃饭,住处要安排,废墟要清理,还有鬼子埋设的炸弹、潜伏的伪军特务——千头万绪。我们缺乏管理城市的经验,更缺专业人才。”
张大彪、孔捷几个面面相觑,都是打仗不怕死的主,可说到治理城市,真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宋支队长是本地人,可常年钻山沟,对城里事也挠头。
忽然,马蹄声近,师长带着警卫员驰到,飞身下马,目光一扫就笑了:
“都愁什么?人才不就在眼前吗?”
众人立即敬礼。
师长一摆手,看向人群后方:
“自从你李云龙收了江岳,我就知道,再难的题,他肚子里都有稿子!江岳,别猫着了,说说看!”
江岳上前一步,敬礼。
他满脸疲惫,唯独一双眼睛亮得灼人:
“师长,政委,各位首长。大同现在就是一口滚开的油锅,慢一刻都要炸。当前最急的两件事:第一是粮食,第二是工厂!”
他语速不快,却层层推进,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粮食是定心丸。
库里的粮不能坐吃山空,必须立刻组织力量,清剿城外据点残敌,夺取存粮!
城内,以工代赈——
动员百姓清理废墟、修筑城防、转运物资,管饭,发粮。
既消除隐患,又安定人心,绝不能让一个人饿死,也绝不给敌对分子煽动闹事的机会!”
李云龙猛地一拍大腿:
“对!就这么干!老赵,你文化高,这事你牵头,把人都动起来!清废墟正好排雷,修城墙防鬼子反扑!”
赵刚重重点头:
“好,我立即落实。”
江岳目光扫过众人,继续说:
“第二,工厂必须转起来。
大同的机械、铁轨、兵工设备,是真正的宝贝。
各种工厂,就地复工!
铁匠铺、被服厂、修械所……哪怕只能复装子弹、缝制冬衣,也是雪中送炭!
我们太需要自己的造血能力了。”
邢志国搓着手插话:
“理是这么个理,可……战士们摆弄枪炮行,摆弄机器怕是抓瞎啊?”
“工人自己就是老师!”
江岳斩钉截铁,
“组建工友自治会,我们派人把握方向。
俘虏和伪军中的技术人员,筛选出来,愿意戴罪立功的,给待遇、给信任!
不愿意的,或有血债的,”
他顿了顿,
“按纪律严惩不贷。现在,快一天开工,我们就多一分胜算!”
“好小子!脑瓜子就是好使!”
李云龙重重一拍江岳肩膀,咧嘴笑骂,
“老赵,你和江岳抓紧办!老子要看见机器转起来!”
正在此时,一阵狂暴的马蹄声撕裂短暂的平静。
孙德胜——
如今的装甲连连长—疾驰而至,飞身下马,浑身机油混着硝烟,脸上全是压不住的火气和憋屈,连礼都忘了敬:
“司令!江大队长!咱装甲连窝囊了一整场仗!缩在后头看热闹!看着步兵兄弟拿命填刺刀!咱这铁疙瘩是纸糊的吗?憋屈!忒憋屈了!”
李云龙眼一瞪,口水几乎喷到他脸上:
“孙德胜!你他娘的嚎什么丧!老子的司令部不值钱?让你守着是信得过你!
巷战那是烧铁棺材!鬼子的燃烧瓶、炸药包是摆设?
碰坏老子的家当,你赔得起吗?这是老子攒着打大仗的老底!”
孙德胜脖子青筋暴起,还要争。
江岳一步跨到两人中间,用力按住孙德胜的肩膀,目光却锐利地射向城外:
“老孙!别躁!司令是心疼家底。但现在,你的战场来了!”
他手猛地指向城外旷野,声音冷硬:
“看见没?城外!四面八方!
还有几十股鬼子,一股脑的往大同拱!
都是外围据点拼死来援的!
人数嘛,少的就一个小队,多的也就一个中队,重机枪都没几挺,更别说炮了!全是步兵!”
孙德胜眼睛瞬间亮了,像饿狼看见了肉:
“江大队长,你的意思是?”
江岳嘴角勾起一抹狠厉的弧度:
“装甲连,卡车队,组织快速突击队!用咱们的铁轮子,给老子碾过去!
一股一股的扫灭!
一口一口,把这些分散的鬼子,全他娘吃掉!
正好练练手,试试咱们这‘铁骑兵’的成色!
也让鬼子尝尝,被钢铁洪流追着碾的滋味!”
李云龙听着,刚才还绷着的脸,慢慢舒展开,最后嘿嘿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嘿!江岳这小子,鬼点子就是多!孙德胜!”
“到!”
“听见没有?江大队长给你指了明路!
装甲连,卡车队,全归你调度!给老子组成几支快刀!
用最快的速度,最猛的火力,把大同外围这些零碎鬼子,给老子扫干净!
记住,快!准!狠!
别他娘的恋战!打掉就跑!
老子要的是干净利索!
别把老子的宝贝疙瘩陷进去!”
孙德胜激动得脸都红了,啪地一个立正,吼得震天响:
“是!司令!保证完成任务!不把这些零碎鬼子碾成渣,俺孙德胜提头来见!”
他转身就冲了出去,那架势,恨不得立刻跳上他的坦克。
李云龙看着孙德胜远去的背影,又看看还在冒烟的城区,最后目光落在江岳身上,用力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
“城里,按江岳说的办!粮食、工厂、安民!城外,让孙德胜去撒欢!老子倒要看看,这大同的天,能不能被咱们硬生生撕亮!”
他大手一挥,仿佛要将这满城的硝烟和阴霾彻底挥散:
“都他娘的动起来!天快亮了,咱们的活,还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