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洛阳坊市到稷下学宫,需沿洛水西岸行三十里。清晨的洛水泛着粼粼波光,岸边的古柳垂着新绿,青石铺就的官道旁,不时能看到身着青衫、头戴方巾的儒修,或手持书卷默读,或三五成群轻声交谈,连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墨香 —— 这是中州独有的 “儒风”,与东临域的宗门烟火气截然不同。
孟小凡背着青云剑走在前面,赤焰猴蹲在他肩头,金瞳好奇地盯着路过的儒修,偶尔伸手去够柳枝上的新芽,却被秦亦柔一把按住:“别捣乱,这儿的儒修最讲究‘雅’,你把柳枝拽断了,他们能跟你辩半个时辰‘惜物’的道理。”
秦亦柔手里把玩着一枚从坊市买的玉佩,语气带着调侃,眼神却扫过远处学宫的轮廓 —— 那座建在洛水之畔的建筑群,飞檐翘角皆覆着青瓦,最高处的 “藏书阁” 直插云霄,隐约能看到阁外缠绕的灵气云雾,比洛阳城的皇宫还要庄重几分。
“前面好像有人在辩论。” 孟小凡忽然停下脚步,顺着风传来的方向望去 —— 官道旁的 “观澜亭” 里,围了十余名儒修,其中两人正站在亭中央,神色激动地争论着什么,其余人或点头附和,或皱眉沉思。
“走,去看看热闹。” 秦亦柔拉着他的手腕,快步走向亭子,“稷下学宫的儒修最爱辩‘道’,说不定能听到些有意思的,也让你提前适应下学宫的‘规矩’。”
刚走近亭子,就听到一名身着深蓝儒衫的中年修士高声说道:“《商君书》有云‘利出于地,名出于战’,无利何以养民?无利何以行义?连温饱都顾不上,谈何‘舍生取义’?依我看,利为根本,义为枝叶,本末不可倒置!”
他话音刚落,另一名浅绿儒衫的年轻儒修立刻反驳:“非也!孔圣言‘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义是立身之本,利是外物之诱!若为利弃义,与禽兽何异?昔日伯夷、叔齐不食周粟,宁死不失义,此乃君子之范,岂能用‘温饱’衡量?”
“伯夷、叔齐饿死首阳山,于天下苍生计何益?” 深蓝儒衫修士冷笑,“若能以暂时之利换长久之义,让百姓安居乐业,就算背负‘重利’之名,又有何妨?”
“你这是诡辩!” 浅绿儒衫修士气得涨红了脸,却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亭内其余儒修也分成两派,争论声越来越大。
孟小凡站在亭外,听着两人的辩论,眉头微微蹙起 —— 两人都执着于 “义” 与 “利” 的先后,却忽略了 “行义” 的本心。他想起秦伯临终前说 “做事只求心安”,想起自己斩血屠、护商队,从未想过 “利”,只因为 “该做”,便去做了。
“晚辈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孟小凡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浩然气特有的温润,瞬间压过了亭内的争论声。所有儒修都转头看向他,见他穿着修士服而非儒衫,肩头还蹲着一只猴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 这不是学宫的儒修,怎么敢插嘴辩论?
深蓝儒衫修士上下打量着他,语气带着几分倨傲:“你非儒修,懂什么‘义利之辩’?也敢在此妄言?”
“道不分家,义利之理,并非儒修专属。” 孟小凡走进亭内,语气诚恳,“晚辈孟小凡,来自东临域青云门,修习浩然气。在晚辈看来,义是本心,利是末节 —— 行义不是为了‘名’,也不是为了‘长久之利’,只是因为‘该做’。”
他指着亭外洛水旁的一名老渔翁,那老人正弯腰扶起被风吹倒的鱼竿,虽无人看见,却做得认真:“就像这位老丈,扶鱼竿不为别人夸赞,只为自己心安;晚辈曾在东临域斩血煞、护凡民,也不为灵石或名声,只为看到少一点不公,夜里能睡得安稳。”
“至于利 ——” 孟小凡顿了顿,眼神坚定,“若行义能得利,是锦上添花;若行义需舍利,也甘之如饴。求利本无错,但不能为利丢了本心,更不能说‘无利不行义’—— 若人人都等‘有利’才行动,那天下的弱小便无人守护,这‘利’,又有何意义?”
亭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儒修都陷入沉思。那名浅绿儒衫的年轻儒修眼睛突然亮了,快步走到孟小凡面前,拱手行礼:“道友此言,如拨云见日!晚辈陈景,是稷下学宫的外门弟子。道友说‘义是本心,求心安’,与我学宫‘仁者爱人’的理念不谋而合,只是晚辈之前未能说得如此透彻!”
陈景约莫十八九岁,眼神澄澈,脸上还带着少年人的热忱:“之前我总纠结‘义利先后’,却忘了‘行义’的根本是‘愿不愿’,不是‘值不值’。道友以浩然气行侠,这份本心,比空谈义利更难得!”
深蓝儒衫修士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反驳的话 —— 孟小凡的话没有引经据典,却句句落在 “本心” 上,比他的 “利为根本” 更有说服力。亭内其他儒修也纷纷点头,看向孟小凡的眼神从疑惑变成了认可。
秦亦柔靠在亭柱上,啃着一颗灵果,对着孟小凡挑了挑眉,眼神里带着 “没想到你还挺会说” 的调侃。赤焰猴从孟小凡肩头探出头,对着陈景龇了龇牙,却被陈景笑着递来一颗干果,瞬间没了脾气,抱着干果啃了起来。
“陈道友过誉了。” 孟小凡回礼,“晚辈只是说出心中所想,算不得什么高见。”
“道友太谦虚了。” 陈景眼中满是钦佩,“若道友是来参加护道者考核的,或许我们还能在学宫再见。学宫的‘凡心试炼’,考的就是‘本心’,道友这份‘行义求心安’的想法,定能通过试炼!”
他还想再聊,却听到学宫方向传来钟声 —— 那是召集儒修上课的信号。陈景只好拱手道别:“道友,学宫要上课了,晚辈先行一步。若在学宫遇到麻烦,可去外门弟子院找我,我叫陈景!”
看着陈景快步离去的背影,孟小凡心中泛起一丝暖意 —— 没想到刚到稷下学宫附近,就遇到了认可侠道的儒修。
“看来咱们的‘侠道小英雄’,还挺受儒修欢迎。” 秦亦柔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别高兴太早,学宫的老儒修可没这么好说话,他们最讲究‘道统纯正’,你这‘侠道’能不能被认可,还不一定呢。”
“认不认可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侠道考》,补全传承。” 孟小凡笑着摇头,看向远处的稷下学宫,“走吧,咱们该去学宫报名了,护道者考核,可不能迟到。”
两人并肩离开观澜亭,洛水的波光映着他们的身影,亭内的儒修还在讨论着孟小凡的观点,声音远远传来,带着思考的热度。赤焰猴蹲在孟小凡肩头,抱着剩下的干果,吃得正香。
稷下学宫的大门越来越近,青瓦飞檐在阳光下泛着庄重的光。孟小凡知道,接下来的考核,不仅是对 “本心” 的考验,也是侠道与儒道、甚至其他道统的第一次正式碰撞。但他并不畏惧,因为他的侠道,早已在东临域的血与火中扎根,在守护众生的行动中坚定 —— 这份本心,足以应对任何考验。
而陈景的认可,就像一颗小小的种子,预示着侠道在中州,或许能找到意想不到的共鸣与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