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行程向北推进,映入眼帘的受灾村落愈发稠密。
所幸,朝中已提前获知了此地的灾情,此刻,肩负救灾使命的部队正马不停蹄地朝着北方挺进。
我们虽能力有限,却也倾尽全力,沿途救助那些身处困境的百姓。
只是这一路,因诸多事务耽搁,原本只需两日的行程,竟耗费了将近半月之久,才终于抵达目的地——颍州。
或许是我们一路救助百姓的善举,如春风般吹进了颍州城,待我们抵达之时,当地百姓对皇室的厌恶之情,竟悄然消减了几分。
颍州,这片往昔富饶的鱼米之乡,曾如一颗璀璨明珠,散发着富足与祥和的光芒。
然而,无情的战火如恶魔般肆虐而过,将这里的安宁搅得粉碎。
百姓们的生活,再也不复往日的殷实,更别提颍州之上被割让出去的亳州。
因皇室的私欲,让无数百姓失去了家园,被迫流离失所,四处飘零。
看来,待我回京之后,定要与黎儿好好谋划一番,为颍州的重建与复兴出一份力。
这时,贺天明恭敬地问道:“殿下,我们是先入城,还是径直前往军营?”
我不假思索地回应:“自然是直接去军营。我们不辞辛劳赶来,本就是为了慰问将士们,若到了此地,放着军营不顾,却先进城,岂不让人贻笑大方?”
“殿下所言极是。那下官先行一步,去让军中做好接应准备。”
我点头示意:“嗯,你速去速回。”
只见贺天明手持文书,飞身上马,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军营疾驰而去,而我则率领队伍,不紧不慢地跟在其后。
自与迦叶国一战大败后,郭家军全军覆没,皆被迦叶国俘虏。
如今镇守颍州的,乃是薛家军。
我本以为,凭借我与薛楼皖的交好关系,至少能在此地得到几分礼遇,却未曾料到,竟被无情地阻拦在军营门外。
守卫高声喝道:“大禹军营,女子不得入内!”
若是在别处军营听到这般话语,我大可以搬出公主的身份,让他们不敢阻拦。
然而,在这颍州,我却无法如此行事。
我深知,颍州上下的禁军们,心中都积压着一股怨气。
若不是与迦叶国的那场败仗,大家也不至于如此紧张,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殿下!”
贺天明一脸忿忿不平。
我无奈地摇头说道:“贺队正,他们心中有气,这气是冲着皇室来的,无妨,这本就是我该承受的。先安排人将粮食、木炭和棉衣都送进去吧!”
贺天明担忧地问道:“那殿下您呢?”
“我就在门口等你们,快去快回!”
上官连城陪着我,静静地站在军营门口等待。
而赫连望卿因身份特殊,便先让他进城去了。
上官连城心疼地搓了搓我冻得通红的双手,轻声说道:“小婉,要不你进马车里去等吧,外面实在太冷了。”
我微笑着回应他:“不用了,既然是真心来给将士们送物资的,就别在他们面前显得娇弱。我运功即可,不会冷的。”
两个时辰后,贺天明他们顺利完成交接,从军营里出来了。
贺天明愧疚地说道:“殿下,让您久等了。”
我急切地问道:“无妨,都交接妥当了吗?”
贺天明点了点头:“嗯,都办妥了。
我还特意告知他们,这些物资并非出自国库,而是陛下与殿下自掏腰包,为将士们准备的年货。”
我好奇地问:“他们作何反应?”
“我递上文书时,那副将满脸愤怒。
待物资送达,看到棉袍、粮食和木炭皆是上乘之物,他的脸色才缓和了许多。
后来交接验货时,更是明显好转,连语气都没之前那么冲了。”。
我释然的笑了笑:“好的,贺队正,你辛苦了。我们先进城吧,大家今日都累坏了,好好休息一下!”
进城之后,众人皆入住官家驿站。
一夜休憩过后,我打算在颍州城内四处逛逛,上官连城便陪着我来到主街。
上官连城感慨地说道:“曾经的颍州城,商贸繁荣至极。
可上次开战,颍州的商贾们大多闻风而逃,整个城里,但凡能走的,几乎都走光了,如今快成一座空城了。
后来战败,亳州的许多难民如潮水般涌向颍州,所以你看这街边的众多乞丐,大多都是从亳州来的。”
我思索片刻后问道:“连城,若我想在颍州做生意,你觉得做什么合适?既能盈利,又能为当地百姓创造工作机会。”
上官连城思索了一番说道:“颍州的妇人擅长剪窗花与刺绣,男子则精于制作陶器。
小婉,你可在此地建坊,待成品制成后,可在我名下的店铺售卖。”
我点了点头: “嗯,这倒是个好办法。
我可在此建织布坊和绣庄,为妇人们提供吃住,按月支付工钱,让她们能补贴家用。
男子这边,便如你所说,建瓷器坊。待我们将名气打响,其他商人嗅到商机,自然会回到颍州。”。
我与上官连城一边漫步,一边热烈地讨论着未来的规划。
突然,一个小孩子朝我丢来一块石头。
上官连城眼疾手快,赶忙挡在我身前。我一脸不解地望向这个孩童。
孩童大声问道:“你可是顾宁公主?”。
我疑惑地点了点头:“没错,可是你为何要用石头扔我?”。
小孩愤怒地吼道:“打的就是你!要不是你父亲非要与蛮族开战,我爹娘怎会丢了性命!我又怎会沦为孤儿!”
“打她,打她!就是她害得我们无家可归!”
这时,一群小乞丐们也纷纷拿起石头,朝我砸来。
我用力推开上官连城,说道:“这是我该受的!”
“小婉……”
上官连城一脸担忧。
我无奈地说道:“连城,无妨。他们心中有恨、有怨,实属正常,是我大禹国皇室未能护好他们。”
接着,我对着围观的百姓高声说道:“是我皇室对不住你们,让你们流离失所,痛失至亲,整日担惊受怕。你们心中有怨气,尽情发泄便是,我绝无怨言!”
紧接着,一片烂菜叶子砸到我身上,还有人朝我吐唾沫。
我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他们宣泄心中的愤怒。
渐渐地,众人的怒气仿佛随着这一阵发泄,逐渐消散,人群也缓缓散去。
这时,一个手中挎着篮子的妇人走上前来。
她抬起手,上官连城以为她要对我不利,正要阻拦,我赶忙制止了他。
只见妇人轻轻抬起手,将我头上的烂菜叶子拿下,随后从怀中掏出一方绢帕,温柔地为我擦拭脸上的污秽。
妇人轻声问道:“殿下,他们如此对你,你为何不躲开呢?”
我苦笑道:“大婶,是我皇室对不起他们。
他们失去了亲人与家园,如今不过是借我发泄心中的痛苦,并无大碍。”
“哎,民妇也知道,这都是太上皇的主意,与殿下您并无多大干系。
殿下替父受罪,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说罢,妇人轻轻握了握我的手,顺势往我手中塞了一个纸条,而后转身离去。
人群散尽后,我带着一身污秽回到驿站。
鸾凌她们听闻我所遭遇之事,赶忙烧水,为我准备沐浴更衣。
当我洗净身上的污秽,展开妇人给我的纸条,上面写着:“明日辰时,城外三里坪小亭。”
我将纸条递给上官连城与赫连望卿查看。
赫连望卿好奇地问道:“姐姐,给你纸条的是什么人?”
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看上去是个和善之人。”
这时,上官连城提醒道:“小婉,你看看她的绢帕。”
我让鸾凌将洗净的绢帕递给我,这才发现,绢帕竟是蚕丝质地,上面绣着一朵梅花,梅花之下还有一个“朱”字。
“连城,你可认得这记号?”
上官连城思索了片刻之后说道:“若是我没猜错,这个妇人应该是颍州城朱府的大夫人。”
我疑惑地看向她:“朱府?”。
上官连城点了点头:“没错,朱家乃是颍州传承百年的书香门第世家,梅花便是他家的族徽。明日我陪你一同去见见她。”
我点头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