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迟之刑,自赫连阿骨的脸庞起始。
因着赫连望卿事前的严令叮嘱,行刑之人在片肉之际,每一刀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巧妙避开要害之处,却也让那钻心蚀骨的痛楚如影随形,分毫未减。
赫连阿骨的头颅被死死按住,锋利的刀刃一片又一片地从他脸上割下,每一下都似要将他的灵魂剥离。
他的喉间,发出凄厉的吼声,那声音中饱含着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脸割完后,行刑者的刀便移向了他的身躯,随后是他的四肢——哦,不,如今的他,只剩下了上肢。
最后,那冰冷的刀刃伸向了他的舌头。
我微微俯身,压低声音问道:“药喂下去了吗?”
赫连望卿轻轻颔首应道:“嗯,估计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便会气绝身亡了。”
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轻轻点了点头。
此刻,柱子上的赫连阿骨早已满身血污,头无力地耷拉着,整个人似是被抽去了所有生气。
行刑者缓缓走上前,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他的鼻息,随后转身,向一旁的阿厮准库勒禀报道:“人已死。”
围观的百姓们听闻这一消息,顿时欢呼雀跃起来,兴奋的情绪如同一股无形的热浪,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街道上,鞭炮声此起彼伏,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是在为这罪人的死去而庆祝。
终于,这个迦叶国的千古罪人,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能砚脚步轻盈地走到赫连望卿身旁,微微俯身低声问道:“殿下,这尸体该送往何处?”
赫连望卿目光平静,语气沉稳地答道:“送去城外的庄子上。”
“是。”
能砚应了一声,便转身去安排了。
我缓缓回头,望向赫连望卿,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轻声问道:“都安排妥当了吗?”
赫连望卿的眼中闪过一丝柔和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回应道:“嗯,都安排好了。”
我轻轻伸了个懒腰,舒展着有些疲惫的身躯说道:“接下来也没咱们什么事了,不如……”
赫连望卿看着我,眼中满是宠溺,他轻轻伸出手指,弹了弹我的额间笑道:“就知道你坐不住了,走吧。”
我揉了揉被弹的额间,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起身与他一同离去。
我们乘坐的马车与载着赫连阿骨的马车,一前一后,缓缓驶向城外的庄子。
进入屋子后,赫连阿骨已经被安置在了木床之上。
赫连望卿的属下已将他简单地清洗过,尽管伤口处都撒上了止血的药粉,可仍有丝丝鲜血渗出,洇红了洁白的纱布。
赫连望卿注意到我正冷冷地盯着赫连阿骨,于是轻声问道:“婉儿,可要将他弄醒?”
我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目前他伤势过重,先尽力救活他,养些日子,过些时日再与他相见不迟。”
赫连望卿听罢,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你这可真是杀人诛心呀!”
我白了他一眼,催促道:“别废话了,快让你的人进来帮忙。”
赫连望卿高声唤道:“来人。”
话音刚落,能砚、能合、能盏以及能敦四人鱼贯而入。
能砚,我今日是初次相见,可当看到能合、能盏和能敦时,我不禁愣住了——这四人竟生得一模一样,如同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我满心好奇,忍不住问道:“望卿,你平日里是如何区分他们四人的啊?”
赫连望卿伸出手指,指了指能砚,介绍道:“这是老大能砚,他性子冷淡,不爱笑,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明面上的许多事情,都是由他去操办的。
这是老二能合,别看他总是笑嘻嘻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实则是个笑面虎,最是精于算计。
这是老三能盏,在四人之中,他的武艺最为高强。
这是老四能敦,为人老实憨厚,还略通医术。”
我微微点头,向四人示意。
四人见状,一同叉手行礼,齐声说道:“主母好!”
我闻言,瞪了赫连望卿一眼。
他连忙摆了摆手解释道:“不是我教的,我真不知道。”
我转过头问道:“是谁教的?”
其中三人不约而同地指向了一人。
我看向赫连望卿问道:“他是能合?”
赫连望卿点了点头。
能合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说道:“难道主母不喜欢‘主母’这个称呼吗?
若不喜欢,主母可告诉属下,您喜欢什么称呼。”
赫连望卿的脸色微微一沉,一脚踢在能合的屁股上,没好气地说道:“干正事了!”
能合嘿嘿一笑应道:“得嘞,主子。”
我轻轻笑了笑说道:“把准备好的热水端进来吧。”
我指挥着能家四兄弟,先将赫连阿骨的腹部清理干净,然后小心翼翼地拆开那简易的缝合线,将药粉均匀地洒在他的肠子上,接着取出鱼肠线,重新细致地缝合好伤口。
随后,我们开始处理他双膝的伤口,最后为他全身那些被凌迟过的伤口一一上药。
而剩余的包扎工作,则交给了略通医术的能敦。
我取出一个精致的瓷瓶,交到能盏手中,便叮嘱道:“这个瓷瓶里的药丸,每日需化水喂他服下,连续七日,不可间断。”
接着,我又拿出一个瓷瓶说道:“若是从今日到明日,他依旧高热不退,便将这个给他喂下。每日都要为他的伤口换药。
若伤口出现化脓的情况,能敦,你能处理吗?”
能敦立即点了点头说道:“主母放心,这点小事,能敦定能处理妥当。”
我轻轻捏了捏眉心说道:“你们别再叫我主母了,要是被外人听到,多有不便,还是叫我殿下吧。”
能家四兄弟看向赫连望卿,反应最为敏捷的能合立刻说道:“好的,殿下。”
妥善安置好赫连阿骨后,我们也该返回兴庆宫了。
依照赫连望卿的计划,明日他便要带我离开汴京,只是目的地究竟在何处,他却始终未曾透露。
而此次出行,我们仅有七日的时间,七日后便要回来,参加赫连望卿的及冠礼,说不定,那也是一场盛大的登基大典。
回到兴庆宫时,圣女王妃早已站在门口等候我们。
只是,殿门外竟放置着一个火盆。
圣女王妃招了招手,热情地说道:“来,你们俩先跨火盆!”
我们依言跨过火盆后,侍女们又拿着糯米,纷纷向我们身上撒来。
赫连望卿满脸疑惑问道:“额宁,您这是在做什么呀?”
圣女王妃一边跟着侍女撒糯米,一边解释道:“你们刚从刑场回来,那地方多晦气呀,得去去晦气!
让那些不干净的东西离你们远远的!”
赫连望卿正欲阻止圣女王妃,我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说道:“这是敏姨的一番心意,你就别违逆她了。”
“好好好,我听你的!”
赫连望卿无奈地笑了笑,只好作罢。
等糯米撒完后,我们面前竟又出现了两盆黑狗血。
我与赫连望卿不约而同地看向圣女王妃,眼神中满是疑惑这两盆黑狗血,又是作何用途?
圣女王妃催促道:“哎呀呀,看我作甚!你们倒是端起铜盆,把这黑狗血泼出去啊!”
我看了看赫连望卿,心中暗自思忖:若是告诉圣女王妃,这赫连阿骨其实并未死去,是不是就无需泼这黑狗血了?
他也看了看我,眼神中似有深意,仿佛在说:还是泼了吧!要是告诉她那人没死,指不定她要怎么大闹一场呢。
圣女王妃见我们二人对视,却无动作,于是忍不住又说道:“你们俩磨磨蹭蹭的干嘛呢!快泼啊!”
“好好好,马上泼,马上泼。”
我与赫连望卿连忙应道,一人端起一盆黑狗血,朝着西南方向用力泼了出去。
见黑狗血泼出,圣女王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来来来,把手洗一洗,咱们入宫!”
总算是结束了这一连串的仪式,我与赫连望卿同时松了一口气。
圣女王妃见我们这般模样,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你们还年轻,自然不懂这些讲究。
刑场那地方,死过那么多人,多不吉利呀!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们好。
万一你们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带了进来,等你们一走,留我一个人在这儿,那不得把我吓死呀!”
说罢,圣女王妃还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那副可爱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我走上前,挽住她的胳膊,甜甜地说道:“我就知道敏姨最好了!还是敏姨想得周到!”
圣女王妃眉眼弯弯,笑得十分开心说道:“就数咱们清婉嘴甜,生女儿真好,哪像那臭小子,就知道嫌弃我!
走,跟敏姨用膳去,别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