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行吐出最后一口白雾时,他的脚边落下了一个烟蒂头。
突然,白小北的脚边被轻轻触碰了一下,余扬看着他,轻轻的眨了眨眼睛。
“左队长是有什么头绪了吗?”
“这是上头的机密,我没有权利知道,只是我去营救的几个地方,确实有人提起过那里,说那里是现在整个国家最好的地方,但若不是亲眼所见,都是在放屁”,左队长又抽出一根,还递了一根给白小北。
打火机盖子弹开的脆响撕裂寂静,左行递来的香烟横亘在两人之间。
白小北伸手时瞥见自己腕骨内侧的旧疤,因为要做饭,他将一直戴在腕间的手表摘了下来,忘记戴上——那里曾经是用美工刀刻下的‘煊’字,如今只剩扭曲的蜈蚣状凸起,什么都看不出来。
余扬也看到了,神色一凝,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小北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接过了烟,微微偏头点燃,浅浅的吸了一口。尼古丁从舌尖滚到喉咙,又滚到肺里打了个圈,肺部受到刺激微微有一些不适但很快就被一股难言的舒爽给取代,随后这股舒爽回到了唇间。
他会抽烟,只是抽的很少,因为不想把家里的漫画书弄的全是味道,所以只会在外面抽,又加上他是个死宅,出门的时候很少很少,故而上一次抽烟,还是在半年之前。
白色细腻的烟雾遮住了他的神情,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少了平日的清冷意味,多了一些别样的感觉。余扬觉得有一股气从心脏冒出,一路往下......他立刻翘起了二郎腿,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他们在做丧尸实验,你知道吗?”
“听幸存者们说过,说是他们宣称已经完成了人体实验。说实话,现在每个社区都在进行一些实验,春城社区有十多个科研人员,但是就我们所知道的,没有哪里有实质性进展,也就北城说已经进行的丧尸实验。蜀中突然跳出来说这么一句,我们是绝对不信的。但是幸存者们信,蜀中将自己的社区叫做‘西南幸存者联盟’,他们切断了外界的无线电联络,自立门户,就好像想要统治整个西南地区一样,胃口实在是大。”
左行的回答裹挟着烟草的焦苦,自立门户说起来轻松,但真要做起来,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尤其领头人还带着一个军团反了,足以见到他是一个厉害角色。
白小北又问:“你们有和蜀中联系过吗?”
“我没有听说过,蜀中的目标应该是下一层的小型安置所们,他们人手不够,想要壮大只能到处找人。”
马有金嘟囔道:“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啊,人家有实力怎么就不能成立社区了,他又没有搞对立,而是收纳幸存者,要我说,北城还应该给他们颁一个奖状呢。”
“闭嘴”!左行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这次可没有惯着他,“以蜀中现在私下联系的尿性,他是好心还是想扩张势力无从得知,这种话我再听到你说,你就去跑一晚上!”
马有金立刻噤声了,不敢造次。
“好了,问完我,说说你们那边掌握的信息吧。”
白小北说:“我们知道的都是从张营长嘴里套出来的,和你所说的差不多,只是我们这里还掌握了一条线索,蜀中说他们有一支听话的丧尸军队。”
刘闯质疑道:“那玩意儿一见到活人恨不得将人给撕干净,怎么可能驯服啊!”
左行也不信,摇了摇头,“姓韩那小子确实厉害,当年在联队创下的记录至今没有人打破,心气高能力强,年纪轻轻就坐上了高坐,但也不可能驯服一群野兽。说起来,他好像也是北城人,和你们是一处来的,今年快三十了,估计你们是一辈人呢。”
金发财翻了个白眼,“左哥你好好看看,我这么年轻,这么嫩,还是祖国一枝花呢,怎么可能是老大叔嘛。”
左行在心里暗自惊叹,对他们的来处更是好奇了。这群人年纪不大,手段却十分狠辣,能力又突出,只怕是相当厉害的队伍了。
白小北不知为何,心里咯噔了一下,但很快又觉得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他全名叫什么?”
余扬在左行说话前,先一步回答。
“韩亦煊。”
白小北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唰’的就白了。
余扬的声音像柄手术刀精准剖开时空。白小北看见十六岁的自己蜷缩在体育馆储物柜里,透过缝隙看着韩亦煊把篮球砸向更衣室的门板。
少年带着汗水的喘息与此刻的烟味重叠,那年盛夏的蝉鸣突然在耳膜深处炸响。
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五年?不对,八年了。他母胎单身这么多年来,唯一真心喜欢过,从高中就喜欢的人,却也是伤害他最深,让他更加自卑的源泉。
“你喜欢我?”记忆中的韩亦煊捏着他的下巴,指腹沾着刚打完架的淤青,“除了成绩好一点还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我不会喜欢你,更不想看到你,更何况,你还是个男人,真他妈的恶心!”,冰可乐罐重重的积压着他的脸,让他眼前变得一片模糊,然后,碳酸气泡的破裂声从耳边传来,随后是从头上倾泻而下的可乐,以及冷彻心扉的痛苦......
曾经被拒绝的话历历在耳,穿透旧时光的刺痛,从脚底一路爬上脊椎。白小北以为自己忘记了,可是仅仅是一个名字,就让他又回想起了那些时光。
指尖的香弯折成诡异的角度,滚烫的烟蒂烙在虎口,却不及记忆里那人将情书拍在他脸上时的灼痛。
下一秒,余扬的手穿越八年光阴抓来,将他拽了起来,大步走进厨房里,冷水漫过烫伤的皮肤,却浇不灭喉咙里翻涌的腥甜。
他望着水盆里晃动的倒影,突然想起以前那个总是躲在漫画书后的苍白少年。
余扬没有看他,全神贯注的看着他泡在水里的手,“发什么呆,烟都烫手了。”
白小北在这疼痛中突然清醒——原来八年岁月不过是个谎,那个名字仍是插在心口的倒刺,轻轻一碰就会扯出淋漓的血肉。
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眼前渐渐模糊。
因为这个叫‘韩亦煊’的男人,等从厨房里出来,左行一行人已经离开了。余扬宣布自由解散,只要别跑出去跟丧尸玩儿,晚上记得回家就行。
余扬的手指还扣在他腕间,带着他走下了楼。
“我们去哪儿?”,白小北一开口,惊觉自己的嗓子怎么哑成这样。
余扬目视前方,“散步消食。”
白小北默默的被他牵着走,他们对这里完全不熟悉,可是余扬却目标坚定的往最高的那座建筑走,带着他从楼梯一步步往上爬。
在白小北爬的满头大汗,双腿打颤之际,终于推开了顶楼的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