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周盛应了一声,侧过脸迎上他的目光,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补充道,“你似乎……心情不好。”
“哎呀,你竟然看出来了啊,”太佑谦拖长了调子,脸上扯出一个毫无说服力的假笑,连音调都平板得毫无起伏,演技敷衍到了极点。
周盛没有在意他的态度,深邃的褐眸专注地看着他,直截了当地问:“因为什么?”
那一瞬间,太佑谦几乎要脱口而出:因为白小北日渐枯槁的身影让他揪心,因为这看似热闹的慰问演唱会不过是一场短暂麻痹自我的幻梦,结束后,残酷的生存现实不会有丝毫改变,丧尸的阴影依旧如影随形。
他自己,也不过是在这泥潭里挣扎求生的一员,不会有任何改变。
可当他抬眼,撞进周盛那双过于认真、甚至显得有些执拗的眼睛里时,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他,如果他说了这些沉重的真相,这个一根筋的家伙绝对会钻进牛角尖,没准还会陪着他一起陷入更深的沉默漩涡。
何必呢?
他扯了扯嘴角,随口抛出一个荒诞的理由:“因为,想起了林卓之前欠我五千块钱还没有还呢。”
周盛明显愣了一下,浓眉困惑地拧起,似乎在记忆中快速搜索,“是和你一起演‘红色警戒’那个男明星吗?”
他居然记得。
这下轮到太佑谦诧异了。
他掀起眼帘,瞳孔里映着周盛严肃的脸,“你看过?”
那部让他和林卓粉丝撕得天昏地暗的警匪片,在网上火的一塌糊涂,两家粉丝互撕了很长时间,不是这家贬低那家演技不行,就是那家说这家番位低。
总之,他俩经常被拿在一起比较。
“看过几集。”周盛诚实地回答。
一丝微妙的、带着点挑衅意味的好奇心在太佑谦心底升起。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水瓶的标签,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你觉得,他跟我比,怎么样?”
问完,他好整以暇地等着看周盛的反应。
周盛显然没意识到这是个陷阱。
他略作思考,基于自己的观感,给出了无比耿直的评价:“他的演技确实比你好。”
太佑谦:“……”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垮了下来,像被戳破的气球。
他有些气闷地、带着点孩子气地朝空气摆了摆手,没好气地说:“好了,我不想听了。”
这木头疙瘩!
然而,周盛并没有因为他明显的不悦而住嘴。
他似乎觉得评价需要完整,又或许是想弥补什么,看着太佑谦明显垮下去的表情,他顿了顿,带着一种陈述客观事实般的口吻,认真地补充道:“但是你……比他好看。”
他的目光坦荡地落在太佑谦脸上,像是在确认一个显而易见的真理。
太佑谦原本耷拉下去的耳朵,瞬间像被胡萝卜吸引的兔子一样竖了起来。他猛地转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周盛,带着一丝隐秘的得意:“我好看?” 他重复着,尾音微微上扬。
“嗯,”周盛点头,表情依旧严肃得如同在做军事报告,他的眼神没有一丝闪躲或恭维,“这是事实。”
周盛这副一本正经强调他“好看”的样子,莫名戳中了太佑谦的笑点。他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出来,肩膀微微耸动,方才笼罩的阴霾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直球冲散了一瞬。
周盛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刚觉得自己的话似乎起了点作用,让他心情好转,心弦微松——然而下一秒,太佑谦就用一句更直白、更让他招架不住的话,精准地击碎了他短暂的放松。
“既然我好看,为什么你不跟我上床呢?” 太佑谦歪着头,眼神带着促狭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直勾勾地盯着周盛瞬间僵住的脸。
周盛只觉得一股热气猛地从脖子根冲上头顶!
他像是被滚烫的开水烫到,又像是被噎住,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连耳朵尖都红得滴血。那晚强行把太佑谦抱在怀里、僵硬地睡了一晚的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让他窘迫得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太佑谦似乎早料到他会是这副反应,也不指望能得到什么像样的回答。
他收回目光,重新投向空旷的场地,单脚无聊地晃荡着,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轻佻和控诉:“不光如此,还阻止我跟别人上床。你要不是不行,”他顿了顿,故意拖长了音调,带着点讽刺,“那就是很怕我家老爷子?”
周盛总算捕捉到一个他能清晰回答的问题,几乎是立刻反驳,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很尊敬太司令,但是我不怕他。”
周家的底蕴,即使在这乱世,也足以让他不必对一个司令心存畏惧。
“哦?”太佑谦挑眉,显然不信,“你不是因为我家老爷子才来找我的吗?”
“是,但也不是!”
周盛被这质疑刺得有些着急,身体不自觉地前倾,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那双深邃的褐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急切地想要表达什么,“我也很担心你!”
这句话脱口而出,带着前所未有的重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太佑谦看着他这副情急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荒谬,又有些疲惫。
他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周盛,你知道你前后的态度有多反差吗?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他像是在认真思考一个荒谬的假设,“你有双重人格什么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
他越说越觉得离谱,自己都迷惑了,“算了,不管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不过以后能请你少管我的事吗?”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上了一丝疏离和坚决,“我不是小孩子了,不用监护人看着。我也有我自己的……私生活。”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眼神变得有些冷,“虽然你可能不懂,但我也是需要……发泄发泄的。”
他撑着舞台边缘,作势要站起来,那条受过伤的腿用力时传来钝痛,让他动作微微一滞。
他伸手去够放在一旁的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