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没错,靠自己活下来,有尊严的活下来”,白小北的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精准地剖开血淋淋的现实:“在韩亦煊眼里,你们是什么?是忠心的狗?还是……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宗秋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宗羽的脸色也更加阴沉,紧握的拳头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许诺给你们什么?权力?地位?蜀中的未来?” 白小北继续追问,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跟着一个把手下当棋子、把同胞当草芥的人,你们真的能看到未来吗?一个充满血腥、压迫、随时可能被抛弃的未来?”
“闭嘴!” 宗羽猛地低吼,肋部的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脸色更加苍白,但眼神中的动摇却难以掩饰,“你懂什么?!没有韩先生,我和阿秋早就死在丧尸堆里了!”
“是吗?” 白小北迎上他愤怒的目光,毫不退缩,“像这样活着?像两条伤痕累累、随时可能因为主人的喜怒无常而被宰杀的看门狗一样活着?”
“你——!” 宗羽气得猛地想站起来,却牵动了伤口,痛得他额头冷汗直冒,只能狠狠瞪着白小北。
“哥!你当心点,你的伤很重”, 宗秋连忙扶住宗羽,“白先生,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 白小北的目光转向宗秋,语气缓和了一些,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真诚,“宗秋,你比宗羽更清醒。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们兄弟情深”,他故意在‘情深’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互相扶持走到今天,不容易。难道你们就甘心活在随时可能被牺牲的恐惧中?甚至……连累对方?”
“你不用故意挑拨我们的关系!”,宗羽恶狠狠地瞪着白小北,“我还以为你是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看来我真是小看你了,嘴皮子够厉害啊,我要是在这里对你做点什么,只要不少胳膊少腿,韩亦煊也看不出来!”
“我不是耍嘴皮,而是在给你们指一条明路”,白小北抛出了最致命的问题:“想想在城墙上,韩亦煊为了逼我就范,毫不犹豫地向你开枪!宗秋为了保护你,差点被他打死!下一次呢?下一次如果韩亦煊需要,他会不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掉你们其中一个,甚至两个?只为了达到他的目的?你们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蜀中,你们又能待多久?”
“……”
宗秋沉默了,扶着宗羽的手微微颤抖。
城墙上的那一幕,那冰冷的枪口,哥哥被踹飞时痛苦的表情,如同噩梦般在他脑海中回放。
宗羽也死死咬着牙,眼神剧烈地挣扎着。
白小北看着两人眼中的挣扎和痛苦,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深吸一口气,抛出了最后的橄榄枝,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无比的清晰和诱惑:
“跟我合作。”
“放我离开。”
“作为交换,我可以保证,北城和春城不会追究你们过去的所作所为。你们可以带着你们应得的,离开蜀中,去一个没有韩亦煊的地方,过你们想过的生活。或者……如果你们愿意,也可以加入我们。九队……需要你们这样的战士。那里,至少没有人会为了威胁别人,而对自己的兄弟开枪。”
“合作?” 宗羽喘息着,眼神锐利地盯着白小北,“说得轻巧!放你走?韩亦煊会追杀我们到天涯海角!我们凭什么信你?凭什么信北城?”
“凭我是唯一的抗体。” 白小北的目光异常平静,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凭余扬就在外面,他一定会打进来。凭韩亦煊的末日,就在眼前。你们是选择跟着他一起陪葬,还是选择抓住机会,给自己和彼此……搏一个真正的未来?”
他顿了顿,看着两人眼中剧烈的天人交战,补充道:“我不需要你们现在就答复。你们可以好好想想。想想韩亦煊是怎么对待你们的。想想……你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说完,白小北不再言语,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番耗费心力的谈话抽空了他最后的力气。
他将选择权,留给了这对伤痕累累、内心充满挣扎和裂痕的双胞胎兄弟。
实验室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一股无声的风暴,正在这对兄弟心中酝酿。而白小北抛出的“合作”种子,已经在他们被韩亦煊的冷酷和自身遭遇撕开的心理防线上,悄然扎下了根。
宗羽猛地转回身,背对着白小北,仿佛要用这冰冷的背影隔绝掉刚才那片刻的动摇和承诺。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宗秋,弟弟苍白脸上那无意识蹙起的痛苦纹路,烫得他灵魂都在抽搐。
谁都可以伤害,只有弟弟,不能被伤害。
“小秋……”
宗羽的指尖在冰冷的金属检查台边缘无意识地收紧,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发出轻微的“咔吧”声。白小北的话,像带着倒钩的毒刺,狠狠扎在他心底最深的恐惧上——韩亦煊视他们为蝼蚁,可以轻松杀死,这是他们与狼为伍的代价,也是可悲的本质……
混乱的思绪如同失控的潮水,猛烈地冲击着他坚固的精神堤坝。一些早已被刻意深埋、染满血污和恶臭的记忆碎片,被这剧烈的情绪风暴猛地搅起,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饥饿 那是刻入骨髓的烙印。不是一顿两顿,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同附骨之蛆般缠绕的、能将人逼疯的饥饿感。
二十年前。
冰冷的雨夜,东欧某个破败小镇后巷,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垃圾腐烂的恶臭。两个瘦小得如同耗子般的身影,蜷缩在巨大的、散发着酸腐气味的铁皮垃圾桶后面。
雨水顺着桶沿滴落,冰冷刺骨。两个小人大概只有七八岁,浑身湿透,冻得牙齿咯咯作响,小小的身体缩在哥哥同样单薄的怀里,像一片瑟瑟发抖的落叶。
“哥…我饿…”
细微的、带着哭腔的气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