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秋和拉姆相对好一些,但也都挂了彩,脸色难看地躺在那里,眼神黯淡。
最严重的是李嘉园,他失去右臂的肩膀被严密的包扎着,但依旧有血迹不断渗出,整个人陷入深度昏迷,脸上毫无血色,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医护人员脚步匆匆,神色凝重地穿梭其间,处理着复杂的伤势,连接着各种生命体征监测仪器。压抑的哭泣声和仪器冰冷的嘀嗒声交织在一起。
白小北安静地坐在角落一张椅子上。他已经换掉了那件染血的无菌服,脸上那道伤口也被简单地处理过,贴上了一块小小的无菌纱布。他平静地感受着病毒在体内的肆意攻击,然后伸出手,示意夏程元自己准备好了。
纤细的手臂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夏程元看着他苍白的脸和平静得近乎麻木的神情,看着他手臂上密集的、新旧叠加的针孔痕迹,心中充满了不忍和巨大的悲伤,拿着采血针的手,微微颤抖着。
“小北,你确定你现在可以吗?你脸色很不好……”,夏程元询问道,尽管他已经知道了白小北的答案会是什么。
周盛们所感染的病毒污染程度更快更深,普通的血清用量已经不足以抵抗,就连血清能否起作用,都让人心里没底,这种情况下,血清越多越好。
“我没事。”白小北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抽吧。他们需要。”
针头刺入皮肤。暗红色的血液顺着透明的导管,缓缓流入特制的小型采血容器中,容器中的血量一点点上升。
白小北安静地看着那流动的血液,看着那代表着生命和希望的暗红色液体一点点离开自己的身体。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灵魂已经抽离了躯壳,只留下一个执行命令的空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个容器很快被装满。夏程元拔下针头,准备按压止血。
“继续。”白小北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静。
夏程元一愣:“小白?你……”
“我说继续。”白小北打断他,语气没有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再抽一次,应该还够一次的量。”
“不行!这绝对不行!”夏程元急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一次抽这么多血太危险了!你的身体……”
“我说我还能抽!”白小北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固执。他猛地转过头,那双空洞的眼睛第一次直直地看向夏程元,眼尾那抹凝固的深红仿佛燃烧起来,“前线需要,周盛他们需要,抽吧。”
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不顾一切的执拗。夏程元被他看得心头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求助的目光看向旁边忙碌的夏清元,希望他能说几句话,劝住白小北。
夏清元正在指挥抢救深度昏迷的李嘉园,额头上满是汗水。巨大的悲痛、沉重的责任、以及对前线伤员的担忧,如同三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听到了白小北和夏程元的争执,也看到了白小北固执的眼神,和他们一路走来,自己所获得的情感比想象中的要深许多,他几乎是立刻冲过去阻止白小北这种近乎自毁的行为,但李嘉园的生命体征突然出现波动,旁边的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快!强心剂!加大输血量!”夏清元焦头烂额地吼道,所有的注意力瞬间被垂危的伤员夺走。他只能匆匆瞥了一眼角落里的白小北,看到他依旧固执地伸着手臂,心中剧痛,却只能无力地摇了摇头。
夏程元重重的叹了口气,再次拿起采血针,刺入了白小北另一只手臂的血管。
血开始流淌。
白小北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如同被漂白过的纸。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变得青紫。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每一次吸气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像寒风中最后一片枯叶。眼前阵阵发黑,视野的边缘开始模糊、晃动。
但他依旧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呻吟。空洞的眼神固执地盯着那不断充盈的第二袋血。仿佛那里面流淌的不是他的血,而是他仅存的、证明自己还有价值的凭证。仿佛只有让更多的血流出来,才能填补心中那个骤然出现的、巨大到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洞。
“够了……真的够了!停下!”夏程元看着白小北摇摇欲坠的样子,看着监测仪上不断下降的心率和血压,声音都变了调。
然而,白小北仿佛没有听见。他甚至试图抬起那只没有采血的手,指向旁边空着的第三个仪器,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还想说“再来一次”。
就在这时,处理完李嘉园那边紧急情况的夏清元猛地转过身,终于看清了白小北此刻的状态!
“小北!!!”,夏清元冲了过去,“快拔针!”他一把推开吓呆的夏程元,几乎是粗暴地拔掉了白小北手臂上的采血针,鲜血瞬间从针孔涌出,染红了白小北的手臂和夏清元的手。
白小北的身体猛地一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直直地向后倒去。
夏程元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他抱住,入手处,白小北的身体冰凉而僵硬,轻飘飘的没有一丝重量,仿佛抱着的只是一具空壳。那张惨白如纸的小脸上,眼尾那抹深红如同凝固的泣血之痕,触目惊心。
“小北!小北!”夏清元颤抖着拍打白小北冰冷的脸颊,“醒醒!看着我!别睡!”
白小北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极其费力地睁开了一条缝隙。他的眼神涣散,没有焦点,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血……够……了吗……”
话音刚落,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快!准备急救!高浓度葡萄糖!氧气!快!”夏清元抱着白小北冰冷单薄的身体,对着周围惊恐的医护人员吼道,巨大的懊悔和心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冲着夏程元吼道:“你为什么不看着他,你是想让他死吗!为什么要听他的话!余扬已经没了,还要再死一个你才甘心吗!你还有没有心!所有人都是你的工具吗!夏程元!”